万岁山断崖,崖壁布满藤蔓,亦有横生而出的树木。
萧铃风飞速落下,一手抓了萧晓风,一手握紧藤蔓,绕了两圈在手臂上,保持不动,姐妹两个就半挂在崖壁上,听着上面的动静。
萧晓风只记得,跳下悬崖的瞬间,听到了两个重叠的男声,大喊着不要,一个是李景隆,那么另一个是谁?
朱棣匆匆忙忙的从后面山路冲到崖边,眉头皱紧,对着李景隆冷语道:“刚刚有两个姑娘失足落崖了,你离的如此近,为何不救人呢,眼睁睁的看着,那是两条人命啊。”
李景隆紧握双拳,重重的闭上眼,压制了自己的情绪。
朱元璋撤了身边护卫,跨步上前,冷声道:“燕王!”
朱棣闻声转身,低头颔首,恭恭敬敬道:“父皇恕罪,今日重阳佳节,儿臣似乎来迟了。”
朱元璋眉头轻蹙,问道:“朕是问,你前日呈折,不是说有要事来不了了吗?”
朱棣颔首,说道:“父皇每年登高都是儿臣亲自护卫,此番不来心中总是不踏实,这不忙完了事便赶过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刚那个……”
太子朱标缓缓开口,说道:“那是元朝余孽,她被父皇天威喝制,甘愿领了罪责,跳崖自尽了。”
“元朝余孽的话……”朱棣口中呢喃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那么徐家……”
朱元璋佯装心痛,手抚抚额头,低语道:“徐达以死为朕引来了元朝余孽,如今元朝余孽也已伏法,也算是徐家的大功一件了,功过相抵,徐家还是那个徐家。”
“太子。”朱元璋转过身,双手背于身后,威严尽显,开口道:“马上去拟一道圣旨,由徐达长子徐允恭承袭魏国公爵位,你亲自将徐达尸首送回徐府,并宣读圣旨。”
太子朱标暗暗一笑,低头颔首,道:“儿臣遵旨。”
朱元璋看了看四周,遍地的横尸,摇摇头,道:“剩下的事,全权交由燕王处理,下山。”
“是!”朱棣颔首应了一声,道:“儿臣恭送父皇。”
朱元璋带着一众大臣下了山,只留给燕王一些残兵。
朱棣眼瞧着这些个残兵败将,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们几个先把将士们的尸体收了,剩下的人,由四面下到崖下,务必给我找到那两个元朝余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棣双拳于身后握紧,忆起了前日见到徐妙锦,她虚弱到好像灵魂被抽离了一般,她苦苦的哀求着自己,求自己一定要赶到万岁山,一定要救救她妹妹。
他被弄糊涂了,有些搞不清哪一个徐妙锦才是真的,她曾狠心对自己妹妹狠下毒手,却又放下骄傲,哀求别人来救她的妹妹。
此番他竟是被徐妙锦催着,赶忙出了门。
拖着步子蹭到悬崖边,朱棣望了望,山崖下雾气蒙蒙。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好好的去云南,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像一个正常人家的姑娘一样。”
崖下的人,这才终于确定了这个声音,是燕王的声音。
萧晓风刚要开口,却萧铃风对她使了个眼色,不行。
一个小兵哒哒哒跑上前,颔首说道:“启禀王爷,兵将尸首已经处理好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我们下山。”朱棣摇摇头,淡语,回眸深深的看了那崖边一眼,才转身下山。
挂在崖边的两人,由于身体重量,时间太长,慢慢下滑。
萧铃风的手臂,擦着藤蔓,渗出丝丝血迹,另一只手臂上的伤口,血还在留着,顺着手臂淌下,淌进萧晓风的袖口,她忍着剧痛,却还是死死地,不肯放手。
萧晓风看着她,泪眼婆娑,轻声道:“姐姐,放手吧,我不想连累你,你不该陪着我死。”
萧铃风苍白的嘴角扬起,有些无力的说道:“傻丫头,我从小陪着你,这个世上除了你,我没有家人了,黄泉路不好走,我知道你会害怕,就像你留我一人在世上,我也会害怕,一样。”
“不,我不要你陪。”萧晓风轻摇摇头,松开手,下坠。
萧铃风也跟着下坠,再次抓住晓风的手腕,那藤蔓上的手撕裂般的疼痛,她嘶吼道:“萧晓风你混蛋,你再松手,我也一定会放手,我们就一起摔下悬崖,粉身碎骨。”
萧晓风忙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那你就不要放手。”萧铃风转脸看向崖下,突然眼前一亮,低低的呢喃道:“或者,我们都不用死呢。”
萧铃风示意晓风:“看到那棵树了吗?我们荡过去。”
说着,萧铃风突然发了力,抓着藤蔓荡起来,力气竟然大到带着萧晓风一同荡到了低处的一棵树上,一点一点摸索着,从白天爬到夜幕降临,从黑夜又爬到天边泛白,从悬崖峭壁爬到树枝横木。
姐妹俩于山崖下醒来,如火骄阳洒在身上,如浴火重生。
萧晓风抬起冷眸,迎着阳光,看向山崖上,恶狠狠的说道:“既是命不该绝,是时候报仇了,狗皇帝,我誓要你皇位不稳,要你朱氏一族不得安宁。”
萧铃风手抚上她的手臂,轻语道:“晓风,我不愿你满心仇恨,我不想你报仇,我希望你一直快快乐乐。”
萧晓风反手抱住萧铃风,说道:“我知道姐姐一直以来都想把我护在臂膀之下,但是他们如今真真切切的死在我的眼前,再没有办法视而不见,躲了这么多年,我不想躲了。”
萧铃风轻抬眸,问道:“那么……燕王呢?”
萧晓风嘴角扬起,低低呢喃,道:“从今而后,我唯一爱重的人,也就只有燕王一个了。”
萧铃风微微一笑,揽过萧晓风的肩,缓缓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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