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位熟人,寻一处僻静,谈一些私事,是徐童潇一向的习惯,所以,这一次认出了李景隆,带他至此,自是必然。
徐童潇将折扇收于身后,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抬眼盯盯的看着他,冷声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李景隆避开了她的目光,敛着眼眸,低语道:“奉人之命,夺取黑白双剑。”
徐童潇目光不移,口中问话紧逼,依旧冷声问道:“朱守谦已死,这一次你又听命于谁呢?”
深吸一口气,李景隆转回头与她对视,目光如炬,冷声低语道:“我李景隆从始至终只忠于皇上一人,天下人之命,唯皇命不可违。”
“呵呵,这双剑是皇上差燕王来取的。”徐童潇闻言却是笑出了声,自顾自踱了两步,口中满满嘲讽,道:“难不成也是皇上要你从燕王手中夺去的?真是笑话。”
李景隆眉头微蹙,片刻即恢复如常,说道:“我所谓忠于皇上,便是皇上要我听命于谁,我便听命于谁,至于谁下了命令,下了什么命令,我只要听从即可。”
“你这叫愚忠。”徐童潇毫不客气的说道。
李景隆心头一声冷笑,是笑他自己,晓风所说的,他又何尝不清楚明白,但事实是,他无法也永远无法如她一般洒脱,将这种事情轻描淡写的放下。
他淡漠的说道:“我家愚忠也非从我这一代起,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只能顺从。”
闻言,徐童潇敛眸思衬良久,终于捋顺了一些关系,于是道:“素闻李家与太子府交情颇深,你更是从小居于太子别院,如今太子已死,你……你难道在为……”
朱允炆,这个名字还没有说出口,李景隆便硬生生打断了她,直道:“姑娘,有些话,怕是不能再说下去了,你心中清楚便好了。”
话语微微一顿,李景隆便又说道:“这一次我所辅佐之人,是个绝对的聪明人,且不择手段,你自行小心吧。”
徐童潇不解,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你活着。”李景隆说这话时没有任何犹豫跟思考的过程,坚定极。
徐童潇却是噗嗤笑出声来,嘲讽道:“呵呵呵,这句话从一个对立之人口中讲出,还真是有些可笑。”
“对立?你知道我从未想过与你对立。”李景隆眉头蹙紧,他抬手抚上了徐童潇的手臂,试探着说道:“你也一样吧,否则此番也不必将我带离。”
徐童潇勾了勾唇角,往后退了几步,撤出他的环抱,兀自转了个圈,笑语道:“我将你带离,不过是想你看清楚目前的关系,你与我,皇太孙与燕王。”
李景隆冷声低吼道:“你明知我所讲无关党争之事。”
徐童潇抽了一抹冷笑,她摊了摊手,笑语道:“那又如何呢?今日一战,你被我认出,这对立之势已成定局,你我此后,再无这般畅谈之机了。”
她说这话时的那一抹笑,那样不在意的态度,深深刺痛了李景隆的眼,他抿了抿唇,冷声低问道:“徐晓风,你说话这般决绝,当真可以不顾当年的半分情义吗?”
徐童潇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自己颈间的挽花丝带,抬眸疑问道:“我与国公大人当年,有何情义可讲?”
闻言,见她手上动作,李景隆不由得心头一惊,他轻声问道:“你承认了?”
“承认如何?不认又如何?”徐童潇挑了挑眉梢,缓缓抬起眼眸,眸中幽幽寒光,问道:“认了,你肯为我背主投靠燕王吗?不认,你又能狠心将我斩于剑下吗?”
李景隆被她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恍惚间忆及当年决定转身那刻,她眸中的那一抹绝望之色,那一刻,他突然胆怯了,躲了那目光,未言语。
徐童潇翻了个白眼,自顾自侧了身,冷声道:“你心有犹豫,所以我说你妇人之仁。”
李景隆轻闭双眼,低语道:“你明知道我不能。”
徐童潇眼眸轻瞟,又是疑问出口:“不能投靠燕王?还是不能斩我于剑下?”
“都不能!”李景隆说了这一句,轻闭双眼,将手中的长剑握了个紧。
徐童潇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便回吧,你带来的人,不是辛夷跟齐王的对手,包括沐春。”
闻及沐春姓名,李景隆明显一个激灵,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徐童潇敛眸笑了笑,转而说道:“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就当做你今日不杀我的回礼吧。”
李景隆惊异的目光,良久良久才从徐童潇的面上移开,他信了她的话,但还是对此产生了恐惧,退了几步,才肯转身跨步。
“曹国公!”徐童潇唰的开了折扇,以锋利的扇边扫下来,直划破了李景隆的手臂。
出于防御,李景隆下意识一掌打出,直打在徐童潇的胸口,打的徐童潇倒退了几步,手抚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出,可见他这一掌并未留力。
人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对自己的实力是毫无保留的,若要李景隆好好的就打自己一掌他肯定不会,而徐童潇对他多少有些私心,只得用了这一计。
“你……”李景隆眼瞧着她吐了口血,惊呼道。
“还不快走?”徐童潇冷冷的低吼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勾唇微微一笑。
李景隆蹙了蹙眉,用手捏了捏手臂上的伤口,那血就多渗出了一些,倒退了几步,转身便往回跑去。
他二人回来之时,院中依旧是混战一片,朱榑下了重手,一掌足足用了九成功力,直打在沐春的胸口,沐春整个人飞到了庭院的门口。
朱榑正欲乘胜追击,却李景隆已经赶了回来,加之朱棣的阻止,方才住了手。
朱棣撑着身子坐直了,冷声低吼道:“双剑就没有,要么离开,要么死!”
李景隆颔了颔首,直接将沐春背起行出,正走时,与徐童潇面对面,对视了一眼,然后匆匆错身而过。
朱榑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轻轻吹了一口气,得意的笑了笑,道:“我这一掌,够他沉寂几个月的了。”
姚辛夷凉声问道:“王爷觉得他们是何人?”
“问你家小姐吧,她知道。”朱棣抬眸便瞧见徐童潇进了门,一副早已经看穿了一切的表情,笑笑的说道。
“总归不是好人。”徐童潇进门时便听到了这段对话,也不等人问便自己回答出来,然后扶过朱棣,笑笑又道:“爷,累了吧,我扶你进去歇歇吧。”
是终止对话时,她惯用的伎俩,朱棣也不是非要问出来,便将这段对话终止于此,随她进房去了。
但见她这般闪躲,姚辛夷心里也有一半明朗了,自顾自点了点头,低语道:“也许是个熟人吧。”
朱榑又疑问道:“除了蓝封峤,你家小姐,还有别的熟人?”
姚辛夷微微一笑,淡语道:“我反正不知道是何人,不过看王爷的反应,似乎这个比之蓝封峤,更无关紧要些。”
“唉,孽缘啊。”朱榑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句。
这一句,引得姚辛夷柳眉一蹙,的确是孽缘吧,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遇见,说不准都是孽缘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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