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们都喜欢善于领会领导意图的下属,如果下属能把工作做到前头,领导们就更会喜欢。在这方面,林业局副书记、城郊林场书记贾栋材,就很得几位县领导和县政府主要领导的欢心。
就比如投资花木基地的事,贾栋材提议由县领导带头投资给社会力量吃颗定心丸,作为分管县领导的卢副县长当然责无旁贷,作为政府主要领导代表的高主任当然更要表个态。可让两位领导没想到,0块钱交到林场里转一圈,回来时还是0块钱,而且多了两张5000元的收据。
更让高主任想不到的是,除去掏了真金白银的他和卢副县长,常务和蒋县他们也有两三千不等,而主要领导李县长的则是2万。这也就算了,无非是贾栋材这小子讲政治,可他万没想到那小子除了卢副县长的收据外,老板和其余县领导的收据都请他代劳呈送。
什么意思?
除了让领导们放心外,还等于让高主任给政府这边的领导们送个大人情,尤其是在明年老板将接任书记职务的关键点上,将极大改善他在县领导们眼里的印象。这几年,高主任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老板那,多少有些怠慢其他县领导了,有了这个大人情,等到提拔的时候,总不至于被领导们明褒暗贬。
所以,当李县长把高主任叫过去,问起森林公安的事时,他连忙帮着贾栋材解释,而且话音里还明显偏向。
“我晓得这事,还让小贾赶紧放人,他在电话里也表示马上落实。老板,他没摆平黄新民?”
这话里有下眼药的意味,工作经验丰富的李县长听得出来,心里更为不快,冷声道:“岂止,小贾跟他吵起来了。”
“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太不懂事了!”
高主任马上掏出手机,用免提拨打黄局长的手机,打不通就打他办公室的,这下没响几声就接通了。
“黄大仙,你还真成仙了咧,我们这样的凡人要不要给你烧香啊?”
果然如此,难怪贾栋材那混账伢子会不懂规矩,拿着电话的黄局长气得想扔了电话,却拿电话那边的高彬无可奈何,还得在电话里巧舌如簧一番。
“高大人,您老人家的板子可打错了哦,我黄新民会为难他?
我这是帮他,老板答应了给他四十万,过下财政局的手就只剩一半。要是不让他跟我吵一架,以后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都会摊到他脑壳上。
高大人,不是我黄新民发牢骚,栋材那伢子在前头冲锋陷阵,后头的人不帮他也就算了,还去拖他的后腿?”
妈的,还真成了精咧。
高主任暗骂了一声,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少跟我来这一套。当林业局局长的人,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行,你高大人发了话,我还不得马上落实。”
“还有件事,改革方案列入了行署常务会议题,你陪老板和书记去汇报。”
“是!”
问题解决了,听到了下属辩解的李县长又低头批阅文件,对老秘书的表现颇为失望。他不清楚黄新民跟高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也相信高彬并无二心,但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确实差了不止一筹,也就是小贾落实领导指示不打折扣,否则事态极可能失控。
不提李县长的失望,那边的黄局长挂了电话后,气得差点把电话给砸了。
妈的,任你当牛作马,也不如四两胸脯肉!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隐忍功夫不浅了的黄局长抽完一支闷烟,等心情稍平缓些后,拿起扔在桌上的手机,拨通了林长青的值班手机,失落道:“长青,你们很忠诚,但我顶不住压力,让你们失望了。”
一直提心吊胆的林长青不禁眼眶一红,心里有股暖流涌动,立即右腿一磕左腿,立正道:“请领导指示”。
“按贾副书记的指示办,就这样吧。”
“是”,心情激荡的林长青等领导先挂了电话,这才把手机别回腰间,沉声道:“贾副书记,请您下命令吧!”
书记成了副书记,前面还加了个姓,顿时让贾栋材脸色发青。
脑壳进了水!
老子能推荐你,就能踩死你!
但贾栋材已经没兴趣多瞧这投机分子一眼,提携之恩敌不过两句好话,这样的手下要来何用?
“马上放人,把卷宗给我!”
“是”,林长青转身将桌上的卷宗盒拿来,看到贾栋材脸上的冷笑,突然觉得阵阵寒意从脚下往上冒,连忙恭敬地双手递过去。这时,他终于想起刚才政委的提醒,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嚓嚓’几声,贾栋材把盒里的卷宗撕碎,一鼓脑塞进李红雯那只真皮挎包里,阴森森道:“马上用便车把人送回天宝,命令下头的人闭上嘴巴!谁要是敢多嘴多舌,老子提拔谁不容易,扒你们这块虎皮一点也不难。”
“是”,林长青敬完礼,转身就走。
等门关上了,疑惑的李红雯看看鼓起的挎包,不解道:“栋材,你这是?”
唉,本来只想捉王麻袋两兄弟,没想到惹出这么多麻烦事。一直阴着脸的贾栋材,把那个精致的挎包递还给她,生生挤出个苦笑,小声道:“李老师,跟黄大仙那样的人打交道,小心些总不会错的。”
“也是,他那种人,哼”。
一听这语气,贾栋材便知这美女书记只会搞点场面上的事,连她这个级别该有心机都没有。
唉,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要不是高主任,老子何至于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得罪狡黠如狐、阴狠如蛇的黄大仙?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老子得罪得起这女人,也得罪得起黄大仙,莫非还得罪得起成天跟在老板身边的高主任?
十来分钟后,林长青小跑回来复命,贾栋材面无表情地走人。等两人钻进了车里,李红雯急切地想去天宝,他只好耐烦解释,免得她看到李老七那惨样,又给自己添麻烦。
“莫去了,我无所谓,反正十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升,你呢?平时无所谓,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关键时候别人往考察组一告,你即使上得去,都会麻烦得死!”
“是哦”。
担忧堂弟的李红雯这才作罢,可见她能为亲人如此担心,贾栋材不禁想起了他满哥。
“李老师,喊你老弟莫搞这一行了。”
“我早就劝过他,这次吃了大亏,不会不长记性的。栋材,你给我个准话,花木有搞头不?”
蠢了这么久,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喊他去寻钟仪,多少都照收。”
那就是有搞头,李红雯连忙道:“栋材,你们现在不正招股吗?”
开什么玩笑?
一个吃强蛮饭的混混,还想跟领导搭伙搞生意?
贾栋材摇了摇头,苦笑道:“李老师,我们的圈子不同,他暂时挤不进来。放心吧,我来帮你安排,你只管往上爬。你要是当了副县长,总能帮我们这些学生撑撑腰,不再受这种憋屈气。”
“哦”,这一次李红雯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