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时近六点三十分,我结束了洗漱,来到客厅,如往常般向父母打了招呼后在餐桌前就坐。这时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几片全麦面包,一枚煎蛋,一杯温热乳白的牛奶。食物所散发出的香味格外诱人。
老实说,我更喜欢早餐以白粥配腌菜来解决,不过这样也不赖。
“早安,折。今天是折的生日,有什么想吃的吗?”
刚一坐下,坐在对面的母亲先开了口,父亲则有些尴尬的张着嘴。这大概是在烦恼该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吧。
毕竟怎么说我也不是真正的孩子,哪怕再怎么扮演,也依旧没能体现出正常孩子对玩具的执着。因此作为父亲的他想必时常会为不知道我喜欢什么而烦恼。
母亲察觉到父亲的窘迫,掩着嘴偷笑。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旧有着少女的温婉秀丽。
“恩,我想一下。”
装出思考的模样,我慢吞吞的在两片面包表面涂抹了一层沙拉酱,再把煎蛋夹在里面做成简陋的三明治。做完这些后,我点了点头“那就香芋丸子、香煎牛肉饼。礼物就要怪猫面具,可以去吓唬真村、纱他们。”
真村和纱都是附近的孩子,时常会在田埂边一起玩耍嬉戏。乡里有着不少同年龄的孩子,各自按地方形成小圈子。而我就属于真村和纱这个圈子,有着类似于圈子领袖的地位,相当于孩子王的角色。
“不能老是吓他们哦,小心以后他们不跟你一起玩了。”
“经常?没有哦,我只做过两次。只不过是他们比较胆小,明明没有什么好怕的。”
“上次纱的妈妈可是向我和你妈妈投诉了,我可是帮你做了担保。要再有一次,你就自己跟纱的妈妈道歉去。”
父亲也加入了话题,虽然说的是责备的话,不过在他说来却没有什么的威严。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所以我后来就没吓纱了。”
我心中一沉,却只是耸了下肩,朝着刚走到身旁坐下,显得还有些睡眼惺忪的静点了下头“早安,姐姐。”
“呼,折……早安。唔,让我靠一下。”
坐在软垫上,静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靠了上来,头枕在我的肩上,还顺势用脸颊蹭了蹭我的侧脸,她那柔顺的棕发蹭得我的鼻子有些发痒。对于她的习惯我早已习以为常,在几口咬完手中简陋的三明治后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眯着眼睛,发出像猫儿般的喉音。
似乎是由于血糖有些偏低的缘故,静起床总是有些困难,即使起来后也没什么精神,必须要缓上几分钟才开始进食。一开始都是靠向母亲,后来不知怎么就靠向了我,到了现在逐渐成了一种习惯。
“有时候都不知道两个谁比较大了。看着简直像兄妹。”
父亲笑着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母亲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眼神却有些涣散,很快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不打算影响到父亲与我们的心情,这样的表情很快就被更柔和的笑容所掩盖。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她那黯淡的眼神并没有逃过我的观察。我也很快的明白过来,刚才她可能想起了自己被处理掉的第一个孩子。
几分钟很快过去了,我习惯的拍了拍静的额头,将她从昏沉的状态唤醒,然后将手边盛满果汁的杯子抵到她唇边。静眯了眯眼睛,咬着杯壁喝掉了大半杯果汁,很快就焕发出精神。再次蹭了蹭我的侧脸后,她总算坐正开始进餐。
“对了,说起来明年开春,折也应该上德育园了,是不是挺期待的?”
父亲开始闲谈,但我并不怎么给面子的摇了摇头。说起德育园,就不得不谈及我所身处的地方——神栖66町的教育制度。神栖66町的教育制度以咒力运用培训为根本,大致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可以称为小学教育,而在神栖66町有着三座小学学院,分别是位于黄金之乡的德育园、水车之乡的和贵园、见晴之乡的友爱园。恰如其名,这一阶段的教育也以品行教育为核心,文字、数学及一些行为教育做辅,为将来觉醒咒力打好基础,以保证拥有咒力的孩子能有着合格的品格。
而第二阶段的唯一代表则只有全人班,是神栖66町唯一的高等学校。觉醒了咒力的孩子将在全人班训练怎么更好的去操控咒力,直至毕业成人。
有着成人思维的我自然不会对上学抱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要说我唯一对德育园有所期待的大概也就是在上学期间觉醒咒力了。这么说来,我对上德育园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期待感。
“诶,折不期待么?姐姐可是一直都期待着折上德育园呢。”
静学着我一样将沙拉酱涂在面包上,夹上煎蛋后将嘴巴塞得鼓鼓的,她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上学放学都走在一起了。”
“静,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真是的,说了几次都不听,小心以后会没人要哦。”
母亲将我面前的空盘子收了起来,伸出手在静的脑袋上轻敲了一下。
“折会要我。”
用牛奶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静朝母亲吐了吐舌头。
用完早餐,静回房间里换了学校制服。制服上装是交领衬衫的样式,中间纽扣是双排扣,胸口还扎有红色缎带扎成的蝴蝶结。下装则是淡粉色的过膝褶子裙,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腿肚。看起来不算暴露,却又恰到好处的将女孩特有的青春可爱勾勒了出来。
“我走了。”
静在玄关换上了布制软靴,手放在胸口朝我轻摆了两下,然后拉开门跑了出去。
“便当,忘记带了。”
在我喊了一声后,静又小跑着拉开门,不好意思的吐着小舌头从我手里接过蓝白相间的便当盒,再次跑了出去。
很快,父亲也带着相同颜色,只是分量更大的便当盒出门了。他是妙法农场黄金乡实验农园的职员,负责实验田及实验种物管理,这是一个不算累,却非常耗时间与精力的工作,所以每天食量都挺大。不过虽然吃得多,但他的身材依旧像以往般瘦弱。
母亲同样有着图书馆的工作,在为我准备好中餐后也离开了家。她的工作比起父亲要清闲许多,还允许带着孩子一起工作,在三岁前她就总是带着我到图书馆去,自己整理书籍的同时也会念给我听。
直到她认为我是个听话早熟的孩子,这才逐渐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当父母都离开后,我深吸了口气,这口气积压在肺部无法吐出。我想,这时的自己脸色一定极为难看,说不定像下雨时的天空一样阴沉。
在沿着玄关的楼梯上到二楼,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将桌面上一本只有几页的本子撕下一张来,然后在撕下的白纸上浇上了水。很快,看似一张白纸的纸张上显露出一些字迹,都是些人的名字。
六识纱、桥本真村、长谷川美嘉、和田刚、横山理人……
随手将湿透的纸张捏成球状,我缓缓闭上眼睛,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果然,又消失了一个。”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得不说父亲真不是一个能藏得住情绪的人,只是简单的提及了一下与朋友有关的话题就让我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问题。想必就在昨天或者是前天的夜晚,来自于教育委员会的成员必然挨家挨户的拜访了与那个孩子关系较为亲近的家庭吧。
显然,我这个作为圈子领袖的家伙也被拜访了。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会将身边的人的名字用蓝帆记录下来,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甚至还写下了每日的行动报告,隔个几天就要埋到屋子后院的大树下的盒子里去。
“真是糟糕的感觉。”
在得到了消失的孩子的名字后,被种下的心理暗示轻易的就被击破,关于那个孩子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着。最终,我只能吐出肺中积压的郁气,仿若低声的叹息。这是我唯一所能做到的。
愿你能够安息,来生能去到更好的世界。
这个六岁的生日,过得真是糟糕透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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