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和齐晗在拥挤的小会议室里坐了许久,白板上贴着现场的照片,九哥道,“不管怎么说,杨开和吴倩出现在现场,只是一个巧合。”
“那,是预谋杀人?”怀光学着齐晗和九哥的模样,一本正经地推测着。
“理由呢?”齐晗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要求他给出这样推测的相应理由。
怀光冥思苦想了半晌,才道,“因为尸体身边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没有证件或许可以算正常,毕竟有的人出门就是不愿意带银行卡身份证,但是,”九哥指了指那块白板,“这个女孩子连手机都没有带。”
“如果不是被凶手拿走了,那就有可能是因为死者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回去,也有可能,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回去。”
怀光看着齐晗,“自杀?”
齐晗看着他,突然乐了,“你觉得死者是死于自杀?”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死者有可能在去自杀的路上,被人强奸……然后再被杀?”怀光摊手,“问题在于,我们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想破案,没戏。”
他说的没错,但九哥道,“我们还没有查找失踪报案,说不定,会有人正在找她。”
怀光摇头,“我已经查过了,没有。”
齐晗稍稍沉吟片刻,“那就只能在指纹库查一下有没有备案了。”
他们都是在碰运气,可能性渺茫,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必须全力以赴。
怀光去技术队,会议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如果指纹库里也没有备案呢,我们还能继续查下去吗?”九哥蹙起眉头。如果是激情杀人,凶手很难做到把现场清理得这么干净,但是如果是预谋杀人,凶手又有什么样的目的,什么样的仇恨呢?
只有知道死者的真实身份,他们才能进一步查下去。
齐晗道,“那就只能让孟夏解剖尸体了。凶手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
好像是为了不让齐晗印证这个理论的正确性,指纹库比对结果让怀光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告诉他们这个惊人的巧合。
在齐晗还没有进入支队的时候,北方周郡市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吃婴事件。
受害者都是出生刚满月的婴儿,父母发现婴儿死亡时,都是在凌晨三点,被啼哭声吵醒,婴儿的头被拧断,脸上的五官皱皱巴巴得像是在哭泣,也像是索命的鬼魂。很多家庭因此破裂,很多父母留下了阴影,无法继续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当时,凭借现场出现的一个脚印锁定了嫌疑人,但是并没有抓到她。
苏甦,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但是它的由来并没有那么美好。她的父母期待能有一个儿子,才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弟弟出生之后,父母就像把她遗忘了一样,丢弃在这个家里最阴暗的角落里。
死去的婴儿都是男婴,下体被撕裂。根据血迹喷溅状态,法医推测凶手不仅杀害了这些婴儿,还吃掉了他们的下体。
没想到她逃了这么多年,居然会被人杀掉。
齐晗和九哥都望着怀光,既有惊愕,也有一丝说不出的玩味。
“今天最早去周郡市的动车高铁是什么时间?”
九哥明白过来,“咱们就这么过去,说不定也拿不到案卷。”
“去开一张死亡证明,再带上这些照片。”齐晗道,“人命关天,不让他们快递过来就很不错了。”
“可是……”
每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苦恼,惩罚伤害过别人的人算不算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怀光,你又把我说的话忘记了。”齐晗点点他的额头,“你这几天去医院陪陪小菀,我和九哥,孟夏,过去一趟。”
“带孟夏干嘛?”怀光傻乎乎地问道。
“说不定,尸检会有一些我们可能遗漏的地方。”
“哦……”
很多嫌疑犯通缉犯都以匪夷所思的原因被捕。这位嗜血成性,十恶不赦的食人凶手,逃亡这么多年,没想到会在一片建筑工地被人杀害。
也算是恶有恶报,自食其果。
九哥坐在软卧上,网上已经查不到当年那起案件的情况,但是论坛上倒是有几篇推测的文章。
“网上有个人认为,苏甦不是凶手。”九哥随意地说道,“这篇文章推论地有鼻子有眼儿的,你看看。”
齐晗倒是知道这个论坛,高中的时候,他就在论坛里和网友探讨过不少关于推理破案的问题,有的时候是题目,有的时候是还没有破获的悬案,论坛里有不少很厉害的人,但是他们并不愿意真正地去建立自己心中的正义,他们用的形容词是胆小懦弱。
这个名字叫作良禽择梧桐的网友写道,虽然警察找到的嫌疑人有合理的作案动机,也有现场的证据作为支撑,她也离开了周郡市,但是我依然不认为凶手就是苏甦。
原因有三:
一,现场除了一个脚印以外,并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
二,这些孩子的家庭都养了一只猫。
三,如果真的是人为死亡,那么为什么这些孩子的父母没有一个继续追查这件事。
综上所述,这些孩子的死亡并不是人为的,而是死于家猫。
“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叫男不养猫,女不养狗,但是现在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认可,人们往往更喜欢反其道而行之。”齐晗道。
很多凶杀案的凶手确实逃出了警察的追捕,时过境迁,他们觉得无聊了,就在网上讨论起当年的凶杀案,甚至会透露一些关于案子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只有警方和凶手才知道,由此,警方将凶手缉拿归案。
但是,这个人显然不属于这一类,他们也就不必再追查下去。
“想什么呢?”
齐晗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这个连环食婴案也很奇怪,我不认为苏甦是因为这个案子逃到德州的。”
九哥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不管怎样,都是我们拿到案卷之后的事了。”
齐晗很少坐高铁,列车在铁轨上高速行驶的声音让他有点难以忍受,像有一只巨大的蜜蜂在他耳边不停地拍打着翅膀。
午夜时分,他顺着车厢走到洗手间门口,门上的缩孔显示的是红色,有人占用。
他靠着洗手间对面的墙壁上,打开手机,0:23。
他查看了一遍微信短信和没有接到的电话,选择性地回复了他有必要询问一下状况的,手机屏幕最上方显示的时间已经变成了1:04。
齐晗清醒了不少,他敲了敲门,让自己的语气尽量礼貌一些:“不好意思,请问有人在里面吗?”
没有声音。
当然也没有人回应。
九哥被小孩子的哭声吵醒,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这么晚了,齐晗不会去用餐,如果有特别的事,也会给他留下什么字条之类的话,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只有可能,是去洗手间了。
车厢前后都有洗手间,但是齐晗对于物理上的相对静止有着特殊的喜好,九哥向列车行驶的逆方向走了过去。
入夜之后,车厢里的灯光也会调暗。
几个列车员匆匆从他身边经过,声音甜美,语气却很是不安,“不好意思,先生,借过一下。”
九哥心里涌起不太好的感觉。
出事了。
齐晗看到他过来,招了招手。
窃窃私语的人群出现的地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齐晗对几个乘务员说道,“这名旅客上车的时候,是一个人吗?”
其中一个说道,“不是的,同行的还有四个人。”
“那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
“好的。”那名乘务员离开了。
九哥走到齐晗身边,“怎么回事?”
齐晗让开了洗手间门边的位置,九哥疑惑地向里面看去,他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预感太准,还是为自己“浓墨重彩”的出行感到心痛。
一个男人死在了狭小的洗手间里。
脖子上的勒痕,泛着紫红色,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齐晗摸摸胸口,觉得那里憋了一口气,让他的呼吸都滞涩了。
“你怎么了?”九哥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不适。
“没事。”齐晗摇摇头,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恢复着不舒服的感觉。
九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给你拿杯热水吧。”
“先生,您要热水吗?”
九哥看了一眼站在他们身边的乘务员,似乎能猜到是为什么,“谢谢。”他接过水杯递给齐晗,“喝口水缓缓。”
齐晗接过水杯,只是拿在手里,胸口的压迫感并没有减轻。
“您要找的人已经带过来了。”
齐晗勉强道,“你们是他的朋友……”
九哥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齐晗,你哪儿不舒服啊?”
刚刚过来的几个人好奇地看着齐晗,
“这就是……”
九哥推开他们,“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
“哎,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情况啊?”
“哎你们别走啊……”
齐晗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眼前的东西模糊起来,“九哥……”
九哥一手撑着他,手上的力道愈发沉重,“齐晗……齐晗!哎,齐晗!”
“先生,您……”
“快去找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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