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瑜的信件是最后一个到的。
这是嘉瑜也没想到的。
苏小月第一日就允许众人可以书信一封给家里人报平安,七人都写了平安信托侍女代为送出。
第二日傍晚众人的回信便都到了,除了嘉瑜的。
七人为了照顾嘉瑜,便决定围在一起读信。小胖仔吃着众人随信捎来的家中特产的蜜饯糖果,倒也是开开心心的。信有长短,但是大家看的认真。
武殷依旧是看得最快的。
他的母妃早逝,圣人又政务繁忙,连家信都是口述,由文采斐然的翰林郎加工润色的,文辞优美,情真意切,书法也赏心悦目,不过武殷认真瞧了两眼便扔到一边去逗胖仔了。
众人看过家书,都不免有几分惆怅,却又多是欢喜。
惆怅是离家之故,欢喜的却是家书中双亲对自己的肯定与期待。
心中也逐渐定下来,投眼于新的世界。
而萧笑笑和刘悦薇却是瞧着瞧着就红了眼眶。
出乎于两女意料之外,家书中除了父母的谆谆教诲,竟还有一封来自大家主爷爷的短信。
大部分的世家都重规矩,女儿和男儿都是分别教养的。男儿养在外院,熟习弓马,精通典籍,为的是承继家族,做个顶天立地之人。女儿养在内院,精于礼仪,教导女红家事,为的是嫁个得力的夫家,为娘家做个联络各家的桥梁。
爷爷们从来忽视这些养在内宅的女孙们。
没有人懂这两个女孩子心里的难过,但是她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并不愿将自己的难过展现给别人,博得他人的同情。女人的眼泪是最可悲却又最有用的武器。萧笑笑从小就知道这一点,也常靠着这个打动父兄,为自己谋求机会。
但她从今天起好像不需要这个武器了,她想着,抹掉脸上的泪水,笑了。
男孩子们旁观着这两个女孩子从哭到笑,最后亲密的手握在一起,互相鼓励的全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不哭了总是好的,无论是因为什么。
于是小胖仔又一次成为了中心点,却发现胖仔并不需要来自他们的安慰。
嘉瑜吃得腮帮子一抖一抖的,坚信自家的信件不过是路上耽搁了,且笑他们杞人忧天。
众人气苦,刘悦薇更是抓起嘉瑜就是一顿揉搓。小胖仔“哈哈哈”的求饶,倒是让气氛顿时一松。嬉笑打闹,倒又是平日模样。
就在此时,外面却传来踹门的声音。
很突然地一声惊响,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屋外的那人也只是踹过即走。
武殷蹭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要去理论。
这个踹门者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先时也曾在院内见过,只不过看着阴阴郁郁,不好相处的高傲模样,七人中性格最亲善的封如瑾倒是出于礼节打了个招呼,却也未得理睬,自顾自的跟着侍女选了屋子,再也没见出来过。
没想到倒是这时出现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拦下武殷,劝他坐下。倒也不是众人对此都无动于衷,只是身在国师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且深夜喧哗有不礼之处,众人也不希望武殷为了这起子人吃挂落。
但兴致终究是没了,七人约定好明日清晨一起晨练诸事,便也各自散了。
嘉瑜的信是第三日早上到的。
七人刚结束晨练,男孩子自有家中传武,嘉瑜也是自小就打磨起的军户子女,即便在国师府,也是勤练不辍的。唯有萧笑笑和刘悦薇二女,昨日她们二人皆缺席晨练,今日却收拾利索到了,也跟着小胖仔有模有样的练了起来。
很多人或事都在不经意间改变。
七人晨练完了却不忙着休息,虽然不知道何时启程,但是仙界语言学习却是要提前准备的。原本嘉瑜以为只能等着苏小月的来教,但是没想到的是,因为此事还能发现一个队伍里的隐藏天才。
嘉瑜见过学仙界语言最快的是族叔秦枫,但即便是秦枫,也只是在学习语言上有天赋,而金明轩,却是个过目不忘,耳听能诵的人物。这一点连出身皇室的武殷和武照都啧啧称奇。
众人自小都是一路天才光环笼罩的人物,也没想到能有一天拜倒在真正的天才裤腿下。
金明轩由此被他们拜上了“语师”的宝座,带着他们学习新的语言。苏小月送来的见面礼并没有派上用场,金明轩上课从不用课本,也不用预先准备。什么都是信手拈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开课。
有了金明轩这个移动的挂,众人的进度非一日千里不足以形容。
笑笑闹闹的结束今天的内容,嘉瑜就收到了自家寄来的信。
说是信其实并不妥帖,两三个大包裹,送信的侍女有好几个。
接过一包袱皮的信件,嘉瑜决定先翻送来的什物东西。
果然,包袱里多是一些私人的衣物用品,兄弟姐妹们送来的风车摩睺罗等等新奇的小玩意儿,嘉瑜翻出送来的糖果酥饼之类的零嘴分享给众人,打开最后的一个精致的木箱子,一看,好家伙,全是书。
不用多想,嘉瑜都知道这箱子书怕是秦越老祖宗给的惊喜,因为除了五房,家里全是些不爱读书的武夫,亏得这位老祖宗坚持了几十年还没放弃。
但是,我可以放到最后再看呀。小胖仔眉开眼笑的打开鼓鼓囊囊的信封,往桌上一倒。
大红的命名帖十分醒目。
除了胖仔,其余的几位都是正值或者快到嫁娶之龄的过来人,这种颜色,这种形制,不是订婚用的帖子是什么?思及此,众人瞅瞅没他们腰高的胖仔,莫名升腾起一股惆怅。
连小胖仔都有对象了,我还是高贵的单身贵族。
幸而嘉瑜并不认识,还是如常的第一个拎起帖子,看了起来。
“咦,我怎么改名字了?”嘉瑜有些摸不着头脑。金明轩却是想到了,在确认了胖仔出身的那个秦家就是那个他想的秦家后,开了口:“这应该是个好事,不过说起来有些麻烦,你们知道前任大冢宰吗?”
刘悦薇却是跳了起来,显然是熟悉的。“前任大冢宰不是秦宗岳大人么,我听祖母说起过,祖母还有这位老大人的画像呢。”
在场都是小辈,没有经历过当年的盛况,而秦越的身份又毕竟特殊,秦家也低调。许多人都只知道秦越曾经当过几十年的吏部尚书,秦越是个女人虽不是个秘密,也快成个秘密了。
胖仔听过各种版本的这位老祖宗的故事,所以皱着眉头拆开爷爷寄的书信。倒是比那边还在激动着“天呐,大冢宰竟然是个女人”着的刘悦薇等人先知道自己改名的意义。
嘉瑜不蠢,能懂薄薄一张纸背后的重量。
嘉瑜知道很多的族中姑姑姐姐,自小苦练努力,为了就是这一纸红笺,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但是世情如此,到时候了又不得不离开。
“秦瑜。”胖仔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明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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