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楚俊杰为了筹集彩礼钱,偷偷在网上发了出租店铺的广告,要将家里的铺子租出去,但事先并没有跟舅舅商量,直到对方来签合同,才被舅舅发现。
舅舅骂了楚俊杰一顿,楚俊杰大概是真着急了,反唇相讥,说舅舅心里只有外甥女,莫非外甥女其实是私生女?舅舅气得当场就晕倒了,医生说是急怒攻心,如果这口气缓不过来,很有可能会中风。
舅舅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这一倒,舅妈自然六神无主,于是打电话来咒骂穆浥尘。
穆浥尘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恐慌袭来,二十年来,她的精神支柱除了妈妈就是舅舅,妈妈受伤还没好,舅舅又昏迷,整个天都要塌了吗?
“舅妈,你先不要急,舅舅一定会没事的。”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舅妈还是在安慰自己。
舅妈哭了起来:“阿尘,如果你舅舅真的出了什么事……”
穆浥尘立刻打断她:“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舅妈,你好好照顾舅舅,等他醒来,告诉他不用担心表哥的彩礼钱,我这边正在筹钱,一定会在最后期限前将那两万块还给你们。”
舅妈没有了过去的凶悍,听声音似乎整个人都要垮了:“你以为你是超人?虽然我一直不喜欢你们母女,但如果你为了钱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你舅舅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舅妈你放心,我是去找同学借,这件事我妈妈也知道,我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等我的好消息,钱一筹齐我就给你打电话。”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舅妈却将信将疑:“你真的能筹到?”
“真的舅妈,你相信我,舅舅那边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量力而行。”舅妈的语气中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关怀。
“我会的,舅妈你也要注意身体,要是你也垮了,舅舅……”
“嗯,我挂了。”舅妈有些不自然。
放下手机,穆浥尘腿一软跌倒在地,刚才她装得很坚强,其实心里比谁都害怕,她不能想象如果舅舅真的中风,他家里会怎样,而自己和妈妈又该怎么办。
老天,我已经失去了恋人,又差点失去妈妈,如今还要让我连舅舅也失去吗?
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很久,终于落了下来。她只不过是个弱女子,承受不起这么多的打击,好想有个怀抱能让自己尽情地痛哭,好想有个人能跟她说:“有我在,别怕”,好想一觉醒来什么困难都已经解决。
可惜,她只能在出租屋里独自流泪。
“阿辉哥,上次你跟我说的话还算数么?”她拨通了陈志辉的电话。
陈志辉愣了一下,才说道:“算数,只要你有覃澈的独家视频,我可以帮你联系主编,她一定会高价购买的。”
“我要两万,什么样的视频可以值这个价?”穆浥尘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商人在谈生意一般。
“两万有点高,如果是比较暧昧的还有可能。”
“我要求你们提供针孔摄像机,可以吗?”
“可以,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见面再谈。”
“今天中午吧,我在郊区的拍摄基地,等下我会把地址发给你,中午一点你在门口等我,到时候再详谈。”
“好的。”
穆浥尘擦干眼泪,出门狂奔向公车站,此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好在剧组不用打卡,只要没被jiy抓住就行。
一整个上午她都无心工作,中午匆匆吃了半盒盒饭,就准备去找陈志辉,谁知在片场门口却遇到了jiy。
“小穆,你要去哪里?”jiy皱眉问道。
“我……有个朋友路过这里来看我,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行,可以吗?”她强作镇定。
“去吧。”jiy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微红的眼眶。
陈志辉的车早在不远处等着,穆浥尘怕jiy起疑,一直等到他离开,这才往那辆黑色的小车走去。
陈志辉没有下车,只是打开车门让她上去。车子往前行了好几公里,陈志辉这才道:“妹子,你想好了吗?这种事如果暴露,你可能会被剧组开除的。”
穆浥尘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如今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就算赌上自己的前程,也必须去做。
“我想好了才来找你的。”
陈志辉将车停在路边,拿出两个小包:“针孔摄像机有有线和无线两种,无线的话对你来说相对方便些,而且可以适时传输图像,但你和我的距离要保持在三百米以内,否则便无法接收。有线的那种带有存储设备,你拍好后给我,我将视频导出来即可,不过连着线,容易暴露。”
穆浥尘选了有线的那种,她不想适时传输画面,潜意识里还是给自己留了一丝反悔的余地。
“只要将摄像机带在身上就行,对吗?”她问道。
“妹子——”陈志辉似乎难以启齿,“我想问一句,你跟覃澈熟吗?”
“你觉得我拍不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既然决定要做,何不做大一点?如果你能跟他一起出现在镜头中,别说两万,三万主编都肯给。”
“阿辉哥,我不想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陈志辉赶紧道:“我没说要你也曝光,你可以背对摄像头,我们后期也会打格子,没人能看出来是你。如果真的需要很多钱,就考虑一下吧,普通的视频可能卖不了太高的价格。”
“覃澈后天才回剧组,我再考虑一下吧。”
“那好,我先教你针孔摄像机的使用方法。”
针孔摄像机应用很广泛,很多民生记者在深入黑窝点、传销组织等采访的时候,经常会用到;而对于狗仔队来说,多半便是用来偷拍拒绝采访的艺人的*;更有夫妻、恋人用来跟踪偷拍对方是否出轨。因此这类设备的操作都很简单,陈志辉讲了两遍,穆浥尘就会熟练使用了。
“妹子,不管事情成与不成,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直接将针孔摄像机毁了,我不希望你丢了工作。”他看着她,“更不希望你因此被人瞧不起,我知道你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是决不会做这种事的。”
穆浥尘从上车开始,一直都很冷静,此时却有些心酸。她一直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哪怕再穷,也没又做过违背道义的事。其实每个人的底线都有一个价格,你之所以还坚持着,是因为面临的诱惑或者困难还不够大。
或许,自己的底线就值两万块吧,她黯然想道。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她就不会再装高尚:“阿辉哥,所有困难都不是堕落的借口,是我自己无法一直出淤泥而不染。事情完了我会打电话给你,送我回去吧,我要继续上班了。”
一路上她没有再说一句话,等她把视频交给陈志辉,表哥和潘晓芳的婚事就不会再耽搁,舅舅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那个英俊又腹黑,骄傲又风趣,时不时激得她暴跳如雷的男人,从此就会瞧不起她了吧?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霸道地叫她木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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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澈住院半个月,戏份积了很多,不久后又将赴美国拍那边的戏,因此他回归后,整个剧组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穆浥尘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帮着柯峻他们布置道具,偶然间遇到覃澈,后者云淡风轻地从她身边经过,她的心里突然空得厉害。
她一直下不了决心执行自己的计划,一边是亲人,一边是道德和良心,煎熬得她整个人异常憔悴。
舅舅已经醒来,但语言功能似乎受到了损害,不大能说得出话来,舅妈每天都陪在医院,家里的店铺只好让楚俊杰全权负责。楚俊杰将父亲气成这样,也没脸再提彩礼的事,潘晓芳则回家去了。
妈妈也知道了这些事,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直怪自己连累了舅舅一家,穆浥尘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工作可以再找,朋友也还会再有——如果她和覃澈算得上朋友的话,但是舅舅只有一个,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主动打电话给覃澈。
“覃先生,我有件事想求你,明天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你不怕被jiy看到?”
“我相信覃先生一定有办法不让jiy发现。”她故作调皮地说道。
“狡猾的木瓜。”覃澈笑道,“求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穷光蛋一个,覃先生可别提什么我付不起的代价。”
“没关系,大不了把你剁了煲木瓜汤。”覃澈啧啧两声,“味道一定很鲜美。”
穆浥尘:“……”
这一晚她一直睡不着,耳边不断回响着覃澈的声音,低沉的男声,笑起来又那么爽朗,淡定的口吻经常激怒她,很多次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再理这个人,不要再给他嘲笑讥讽自己的机会。然而这一刻,她无比留恋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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