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克正在逃亡。
亡命的、绝命的逃亡——
但
逃不掉。
那个恶魔、那个恶魔,不是人类,绝对不可能是人类,是真正的怪物啊!
内心深处被惶恐与不安支配,有着完全记忆能力的少年完美的规避着脚下他所设置的各式各样的障碍物以及陷阱,然而,然而这该死的然而,身后追索着他的性命的死神的脚步未曾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停滞。
如同预先知道了障碍、陷阱所在的位置一般,斯派克为自己留下的后路,刻意创造的逃生之路在追索者的脚下有若无物。
——不急不缓。
明明不急不缓,却似每个人都将迎来的平等之死一般,让他不禁生出了无处可逃的苦闷感与绝望感。
近了、近了、更近了。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的缩短,迄今为止他的一切努力都被残酷的现实证明毫无价值。
“呼……”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已竭尽全力的少年回头看了眼身后依然游刃有余的敌人,而后如同被晒干的咸鱼一般——
放弃了挣扎。
他停下了脚步,转身,调整着急促的呼吸,死死的盯着始终紧随在他身后的怪物,盯着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那个名为犹大的怪物。
没有说话。
语言在此时此刻已毫无用处,他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也知道对方到底有何目的。
但
那是绝对不能吐露的秘密。
“不逃了。”犹大——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死神,那位曾成功讨伐魔王玛门的b组、乃至这一届持剑者中最强者终于停下了脚步,在离他只有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还是说,你仍然打算继续你无谓的挣扎?”
“当然,”斯派克以言语为自己打气,“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没必要逃。”
“哦?”犹大,那位栗色碎发,湛蓝冰瞳的恶魔在发出意味不明的发语词后,用那双冰冷的不掺杂哪怕一分理应属于人类情感的眸子注视着他,用淡漠的口吻说道,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你真以为我不敢下手。”
“主动攻击其他学员。”斯派克的眼皮不由跳动了几次,但现在已不容反悔,他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作为赌注压在天秤之上,一条道走到黑,“这可是大忌。”
顿了顿,他强压下心底生出的头皮发麻感,直视着犹大那双没有情感的眸子:“你之前没有选择动手,也正是因为这个——你不想让你的大好前途毁在我,毁在我这个小人物身上。”
“是么?”
嘴角拉出一个弧度,面前披着人皮的怪物冷笑着说道,明明是在看着他,却让斯帕克不由生出了他所注视着的,是隐于他身后的某物的错误:“你不是看过我的能力测试报告了吗?你不是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一个圣痕融合度、共鸣度极低,缺乏更进一步可能的残缺品吗?”
这么说着,他向前迈出一步。
“既然如此的话,我还需要有所顾忌吗?反正最后的结果已经不可能再坏到哪里去了,我为什么还要按照你的游戏规则进行游戏?”
“你、你知道了?”
如同被一把大锤子迎面锤了一锤后,斯派克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然后一个站立不住,就这么摔倒在了地上,摔倒在了草丛里。
面如死灰。
“只是刚刚才确定的。”犹大的脸上浮现出堪比恶魔一般的恶质的微笑,只见他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自然而然的伏低了身子,而后轻声细语,说出玩弄人心的话语,“多谢你的坦诚。”
坦诚……我的坦诚……
斯派克瞪大了眼,在对方的提示,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疏忽,致命的疏忽。
“所以——”
就这么一失神的功夫,他的视野就被犹大那张冷峻的面容所占据——他低着头,如同居高临下俯视着脚底的蚂蚁一般俯视着他,展颜笑道:“不妨让我们更坦诚一些,你觉得如何?”
“我需要保密。”斯派克说道,“你要替我保密。”
“你没资格提要求,”犹大直接了断了他的念想,“你应当知道,泄露教团绝密文件的人,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信理部。
不,应该说是宗教裁判所。
斯派克抿了抿嘴唇,他当然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接受日复一日的拷问,接受暗无天日的囚禁,这将是他的未来。
“所以我不会说的,”少年咬牙,“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无论你说不说影响都不大,因为,信理部有的是办法能查清实情。”犹大摊了摊手,脸上的微笑未曾有任何的变化,“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将一切都交给信理部去解决了。”
“呼,”艰难的吐出一口浊气,斯派克的话锋稍稍松动,“如果我配合的话?”
“我不会走信理部这条线,”犹大看着他,“虽然你依然会因为这番泄密而遭受严惩,但只要信理部不介入的话,你依然是主的持剑之人,你依然能够生活在阳光之下。”
“我信不过你。”语言的承诺没有任何效力。
“你必须信我,”犹大简明扼要的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因为你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呵,别无选择。
斯派克苦笑,斯派克大笑,斯派克放声大笑。
而后,面容渐渐苦涩。
显然他做出了决定。
“我相信你,”他说,抬起头,看向面前栗色碎发的少年,“你想知道些什么?”
“一切。”犹大说道,并在其后做出了补充,“关于你所获得情报的方式,所获得情报的来源,以及一切可疑之处。”
“我知道了。”
斯派克点头:“你的情报来自怀曼,更确切的说,是怀曼的办公桌,我从他的桌上偷看到了你的能力报告,然后记在了脑子里,一时没想通其中的关隘,将脑海中的那份报告复刻出来,卖给了反犹大联盟,卖给了对此感兴趣,并出得起价钱的人,如果你需要他们的名单的话,我这里有……”
“不,”犹大摆手,并皱起了眉头,“你刚刚说你的情报来自怀曼,来自他的办公桌,并且他刚好不好的离开了?”
“被卡修·瓦尔德讲师叫走了。”
“还有卡修·瓦尔德?”
犹大——不,应该说艾米·尤利塞斯眯起了眼。
怀曼以及卡修·瓦尔德——
这两个人,在这个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要说是算计他的幕后黑手,以他们的身份,完全没必要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但要说不是的话,又实在有点巧合的过分了。
本能的,年轻的荣光者生出了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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