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毅用食指敲了敲有些厚重的桌面,清脆的敲击声回荡。
他此刻处于一个一片漆黑的世界,不知为何,自来时起,便好像和这片漆黑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片漆黑的地方不大,清晰可见的,只余一方青石,再加几个树橔,不过是三尺见方,便是只有三个人落座,比起那宏伟如神殿的宫殿,难免有些寒碜。
远处昏昏暗暗,似云雾缭绕,便是石毅催动重瞳,不过看见那无穷山峦,无尽荒骨,如天上之星,繁多不胜,却始终隔着一层。
倒像曾有人,以大法力截下来这块时空,炼成一方天地。
秦怡宁曾是不老山圣女,就算如今这个名称前要加一个前字,自身也总有点积蓄,用高端一点的话叫底蕴,不是石毅之流土豹子能比,一个隔绝旁人目光的空间倒也拿的出来。
秦怡宁自储物袋中取出烛台酒盏,石毅便借着烛光看那青石斑驳,烛光下神色晦涩不明,难言的气氛在空气中酝酿翻滚,像极了某种神秘的仪式开场,神圣庄重又透着几丝诡异和不可知的恐怖,可惜伴着细小的鼾声,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石子陵就着玉色琉璃小盏一饮而尽,如果搁在外面,想必也是牛嚼牡丹不解风情之类的评语,好在他也无意回味余味,只是这一路过来,喉咙干得紧。
一路前来自不是风平浪静,石子陵也不负其咆哮帝之名,一路没停过,只到那孩子传来细小的鼾声才收口。
不知为何,联系他全文的对手,老弱妇孺也是齐全,总让石毅忍不住在心里给他了一张二哈脸,险此没绷住一脸的平淡如水,笑出了声。
他此刻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连穿越者专用的低沉思考表情碇司令坐也摆不出来,更别提因面部肌肉扭曲失去展现方式的邪魅一笑,若不是国字脸的特殊加成,怕早是演不下去。
那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好似有什么特殊魅力,盖过了母亲的温暖怀抱,磁铁般的吸引着两只同样肉乎乎的小手,成为了某个小不点儿心中的no1。
这对他坐上椅子的行动产生了一定的阻碍,毕竟他才三岁半,也只比那个椅子高上半截上半身。
石昊己经十个月了,可小的却像一个才五六个月的孩子。
小孩子本就嗜睡,更何况自那日起,他便整日浑浑沌沌,昏昏欲睡,一日的光阴也不过清醒一盏茶的工夫。
他今日倒是远比平常精神些,可再也撑不住了,头歪歪的靠在石毅的胸膛上,比女孩子更漂亮的睫毛在空中摇曳,吧唧吧唧着嘴,像是梦到什么美味,涎水顺着嘴角流淌,一部分濡湿了石毅的里衫,另一部分则顺着那件滴水不沾的外袍的弧度落在地上,“滴嗒嘀嗒——”像雨打芭蕉,又似那是水帘洞天。
小小的人儿睡得香甜,也很恬静,眉眼舒展,眼睛眯着,往人平生了几分岁月静好之感,不忍惊扰。
自他入睡,石毅变换了一种抱法,不必在刻意提防着他和自己的距离,一支手就轻轻的将他环抱,总算空出来一只手。
正准备把那两只死挂在自己脸上的手拂下,又怕惹了他清眠,又是一通折腾,干脆听之任之,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凳子上。
石毅有些苦恼,这个树橔凳子不算高,但同他的故乡一样,总不是为了一个三岁孩子打造的。
若是往日,他大可潇洒的把手往上面一撑翻身而上,可如今自己本就只有一米出头,又竖着抱着一个看起来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孩子,石昊纵是比同龄人小一些,也有60厘米多长,想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可以活动的面积本就很小。
石毅瞪了一眼椅子,也没见它识相的矮一点,只好侧过身去,微微踮脚,撅起屁股试着蹭上去。
这个动作半响也没成功,石毅有些泄气,心想着要不干脆把衣服掀到后面装作坐上去的样子的了,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叹了口气,总算明白那些斗篷的用意了。
“咳!”像是看不过他的磨蹭,秦怡宁轻咳一声,像一旁看笑话的石子陵释意。
只见其冷哼一声,直接拎着后颈把石毅放到了椅子上。
好在顾及了在他怀里酣睡的小不点,也算轻拿轻放,只是领子把颈部勒的深疼。
石毅挪了挪屁股,尽量使自己做的端正,可这种像是抱着等身娃娃的坐姿,实在是很难端出大佬的气场。
怎么称呼?
像是怕吵醒某个酣睡的小家伙,秦怡宁以指沾酒,直接在桌上写到,不出意外,看到一双茫然的眼睛。
于是她开口,刻意放缓音调,轻声询问“怎么称呼?”
石毅垂首,伸长的那只空闲的手,也以纸为笔,以酒为墨,在斑驳青石上挥墨,落下两个大字。
也多亏了修行者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使他们不用两边跑着,看这一行字。
石毅的字称不上好看,横看竖看也没有那些历史上纵横的名家半分风骨,端正的就像格子印的,一横一勾规矩的令人发指,乍一看,十来年的课文上的方块字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在往日,不知会被嘲讽像小学生写的,还是被称为没有灵魂。
石毅收回手,这样有心思在心里自嘲。
都说字如其人,我这算什么,流水线产品?
他又称着脑海中的记忆回忆刚刚拓下的那四个字,繁杂而扭曲,像是到道教的鬼画符,又像一些抽象的简单小人摆出的奇诡姿态,必须说文字更像是抽象的简体画一点。
石毅的记忆里倒是有它们的痕迹,似是从凶兽的宝术中归纳而来,能沟通天地赋予伟力,只不过忽然从简体字时代跳到甲骨文时代……只能给人一种从今往后,谁黑秦始皇我砍谁的冲动。
秦怡宁呆呆的看着眼前,那是她从未看过的文字,如此简洁而带着一股道韵,圆润无暇,如某种冥冥之上的载体。
她没有指望石毅用自己写的字回应他,不过是一场试探。
作为武王府最有可能问鼎那个位置的后辈,她对他的课业还是有些了解。
骨文多从凶兽宝骨上符文拆解,取其本意,像红之一字,便是从诸多红色凶兽符文中拆解寻得一致。
故,似水,火,兽等本就存在着为最简,飞,跨,越等动作次之,像“毅”这种本非自然存在,客观观察的,则是由数种有该特质的骨文拼接而成,自己这位侄子还没有学到。
骨文学习艰难,便是武王府这一代,若非考虑石毅重瞳可破虚妄,怕因不识字错过了机缘,刻意花了大价钱去请了一位皇室老祖教授,想来最多也同那些老祖一样,不过认得百来个字。
若不是到了一定级别可以将自己意念蕴于字中,那些偶得前辈传承的幸运儿,最起码有十之八九,得折不认识字上。
不过说来有趣,大多数超凡存在的世界都不用担心外语的烦恼。
实力到了一些级别本就可以用意念交流,无种族之分。
可大能多有后辈传人,为了他们交流,只好简便出语言,等后辈成长起,就成了习以为常的语言。
代代相传,便是逢来那纪元大劫,诸多不朽己做黄土,禁忌圣经消散于无,倒是这语言始终如一,挺多变一种写法。
到底也算一种讽刺吧?为惠其后辈留下的小特权,反而比超脱者,视之珍宝的至宝,整个世界的智慧结晶文化传承,反而存在的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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