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茶楼,除了穿插来回的茶水伙计,竟无一人说话。
花慕青与慕容尘走并未下车,坐在马车上,都能听到,那说书先生,苍劲有力的嗓音。
中气十足地说道,“那黑甲军,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一夜之间,颠覆整个大理的皇朝?那手执黄金权杖,面带太阳神具的将军,又到底是何方神圣?黄金古国,是否真的与那黑甲军与太阳神将军有关?诸位客官,且听——下回分解!”
“啪!”
扇子一收!
“哗啦啦啦!”“好!”
周围顿时一片齐齐山鸣地动的鼓掌和喝彩声。
还有听得不过瘾的听客,嚷嚷着让那老秀才再来一段儿!
老秀才眼角余光瞄到停在茶楼外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旁的护卫。
笑了笑,摆手,“不来了,今日老朽累了,就说到这里,诸位客官不如明天再来?保管精彩!”
众人叹气,倒是没有再勉强那老秀才,甚至还道了好几声辛苦。
花慕青看了眼身旁单手支着下巴,一脸松散的慕容尘,“就是他?”
慕容尘勾唇,“如何?”
花慕青倒是又撩开车帘的一条缝隙,认认真真地再次看了一会儿,说道,“看相貌与举止,似是个郎正端方之人。只是,若真有大才,如何会在此处以说书度日?”
慕容尘见她疑惑,也不着急。
只笑了笑,说道,“想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也不难。”然后对外唤了一声,“鬼二。”
鬼二会意,拉起马车。
而茶楼里,那老秀才已经收拾好东西,随意地裹成一团,拎在手里,走出茶楼,慢悠悠地朝前方走去。
慕容尘与花慕青的车,便跟在后头,不疾不徐。
一直绕过好几个路口,渐渐地来到一处行人如织的街头,那老秀才才突然站住。
朝路边一个卖伞的小贩笑着拱了拱手。
然后从那伞架后头,搬出一张小桌。
熟练地放在卖伞小贩的对面,又竖起一张挂幡。
上头金钩铁画地写着四个大字——铁口神算。
“……”
花慕青愕然,回头看了看慕容尘。
慕容尘放下一直撑着下巴的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笑道,“不是想试试他的能耐么,走。”
花慕青正不知慕容尘想做什么呢,就被他拉着,下了车。
两人本就是姿容不凡气度云华之流,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样热闹的街头,倒是引起不少路人注意。
可平民老百姓,也不敢轻易靠近这种一看就是贵人的人,纷纷避让开。
花慕青注意到——唯独那个摆起算命摊子的老秀才,神色如常,跟没看见他们似的。
单就这份处变不惊的心胸,就已经比很多所谓的大儒学士要厉害了。
她看了眼慕容尘。
慕容尘朝她微微一笑,拉着她,径直走到老秀才的面前,在桌边坐下。
老秀才一抬头,看到两人,先是笑了下。
然后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袖子,笑道,“铁口神算,不准不收钱。”
那语气,不似刚刚他说书那般的中气十足强劲有力,反而有点油腔滑调的软弱无力。
听着,就跟是个江湖骗子似的。
慕容尘却菱唇一勾,掏出一枚金元宝,放在桌上。
老秀才的眼前亮了亮。
随后咳嗽一声,挺了挺后背,问:“这位郎君,要算什么啊?”
慕容尘却没出声,邪眸微侧,瞥了眼花慕青,花慕青微笑,“算前程。”
慕容尘挑眉。
老秀才的神情变了变,看了眼花慕青。
将手里的一个小蛊递过去,一边又问:“算谁的前程?”
“她的前程。”这回是慕容尘开口。
语声虽是往常那般低幽沙冷,却显而易见地带着几分愉悦。
花慕青笑了笑,接过老秀才手里的小蛊。
老秀才抬了抬手,“里头有几枚铜钱,洒在桌子上就成。”
花慕青依言,将小蛊翻过来,往桌子上一倒。
六枚铜钱滴溜溜地在桌上滚开,形成一幅外行看不出的图面。
老秀才看了一眼,随后陡然色变。
看向花慕青。
花慕青依旧笑颜如花,不动声色地朝他看着。
片刻后,老秀才起身,恭恭敬敬地朝两人行了个大礼。
却没有说出到底花慕青这卦象到底如何。
慕容尘再次挑眉,朝花慕青扫了一眼。
花慕青笑了笑,对老秀才说道,“今日特意前来,想请先生入府,做犬子的西席先生,还请先生屈尊。”
老秀才面色陡变,怎么也没料到,当年的那个金贵无比的孩子,如今又是高高在上的宸王,纡尊降贵地跑到这种市井街头来寻他。
居然是为了请他去给个孩子做教书先生。
他看了眼慕容尘。
还没开口,慕容尘已经淡淡说道,“孙先生,莫要忘了当年答应本王的事。”
老秀才全名孙名扬,是龙都数百年来,唯一一个,以秀才之身,进入朝堂,受帝极极其重视,并辅助内阁处理朝政之人!
可以想见,其腹中乾坤与眼中见识,是何等不凡。
然而,却在进入朝堂的第二年,因特立独行又不懂圆滑世俗之道,惹怒多个朝廷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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