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破旧的,缝了又缝的书包。
冯丽娜揉着太阳穴嘴巴一张一合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清,耳朵里像是塞了两团湿棉花,整个大脑都是又涨又麻的。
活了将近十八年,他一直在咀嚼人生的苦涩。
罗晓谕舌尖上的那一点甜蜜,是他作为一个可耻的小偷偷来的,他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么快就得到了报应。
“林纾?我说让你给你妈打电话你没听见吗?”冯丽娜的高跟鞋踢到了他的小腿上,一阵钝痛。
“我没有手机。”
“真是的,一天净给我找事!”冯丽娜狠狠剜了他几眼,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让你妈,立刻、马上到学校来!”
林纾接过手机,在拨号盘拨了宋秀娟的手机号,电话很快接通了。
宋秀娟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你是哪位?”
“妈,是我。”看到冯丽娜锥子似的目光,林纾转过了身,藏起来自己有点发热发酸的眼眶。
“怎么了儿子。你拿谁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啊?”
“妈,你,来学校一趟吧,越快越好。”
“什么事儿啊?”
“我...不,是班里同学丢了东西,在我的书包里找到的,他们说是我偷的,这是我们冯老师的手机,她让我给你打电话的。”
“我马上到。”
宋秀娟说完就立刻挂了电话。
冯丽娜收回手机,跷着二郎腿跟旁边那桌看热闹的女老师说:“咱们学校这生源卡得太松,什么学生都收,要我说啊,一个人成长环境太重要了,有不少劣根性啊,那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女老师尴尬地笑笑。
宋秀娟果然来得很快,她穿得很素净,墨绿色的连衣裙,款式保守,头发用一根绸带绑在脑后,看着简朴却大方。
家长会那天,冯丽娜看到她和老罗相认后的热切交谈,就感觉自己妹妹没戏,就在前两天,老罗在开完会后当着不少同事的面,再次坚定拒绝了冯丽娜的保媒。
她心里正憋着老大的怨气没处撒,原本在她看来水到渠成的好事,被这个女人半路截了胡。
宋秀娟看上去跟林纾一样拘谨,她甚至都没坐下,而是并肩跟林纾站在一起,低着头。
“林纾妈妈,我想问问,你知道我今天请你来的目的吗?”
“噢,是林纾和同学起了一点误会,他不会偷人东西的,我一直管得他很严的。”
“人赃并获!东西是从他书包里掉出来的,班里当时十几个学生,都看见了,你的意思是,他们都看错了?”
“不是,可我相信我儿子的人品。”
冯丽娜咯咯咯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
“人品?人品好的人会偷偷翻人家小姑娘的东西,还在背后打小报告?再说了,你们家什么经济状况我当老师的都清楚,孩子正值青春期,有些虚荣心都是正常的,你满足不了他么,他可不得自己想办法,要我说啊,这环境对人的影响真是很大,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这事儿可看得透透的,这学习成绩好啊,不代表他在其他方面就没问题,高材生里,犯罪率也不低呢,”
“冯老师,我跟您保证,我绝对没有拿袁鹤的表。”林纾向前走了几步,把宋秀娟挡在身后,妈妈的诚惶诚恐让他很心酸。
“得了得了,现在表反正是找着了,不过,袁鹤说了,表上有划痕,得去修复,他会把账单拿给你们,这钱,你们得赔。”
“我们赔!一定赔,冯老师,这事不会记到他的档案里,影响他上大学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看他表现吧,不过我啊,真得说一句,人品有问题的,上了好大学我看呐,也好不到哪儿去。”
宋秀娟搓着手站在那儿,满脸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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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晓谕坐在座位上等着林纾回来。
她不相信林纾会偷东西,可也没办法证明袁鹤是在故意诬陷他。
就算她能证明袁鹤很大可能有心理疾病,那又能怎样呢?
就像周小川说的,他人缘极好,一呼百应,他一口咬定表就是林纾偷的,大家已经相信了。
林纾直到下午第一节 课才回来,眼眶有点红,藏在桌膛里的手轻轻颤抖。
“我相信不是你偷的。”罗晓谕靠近他,轻声对他说。
他转过头看她,眼神很复杂。
林纾有双漂亮的凤眼,眉骨较常人略高,睫毛长度跟罗晓谕不分上下,他漆黑却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受伤小兽般的凄凉。
“谢谢”他说,“谢谢你和罗老师。”
“他们找你麻烦了?”
“赔钱,我妈回家去拿钱了。”
他的手从桌膛里抽了出来,罗晓谕能清楚看到,他的一只手把另一只的手背抓得鲜血淋漓。
从书包里拿出创可贴递给他:“你破伤风针还没打吧?手这样会感染的,你贴上点啊?”
看他不接,又把手往前伸,塞进他手里。
没想到林纾捉住了她的手,死死攥着,两只手并拢,把她的手放在手心。
罗晓谕尝试着把手抽回来,力气没他大,也就作罢了,任由他握着。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反感跟他的这种肢体接触。
课上到一半,老罗站在门口,敲了两下敞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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