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进来拔完针,罗晓谕让林纾自己按着针眼,自己则忙着收拾被她铺了一床的零碎小物件,给林纾套上外套,还系上了她的围巾。
“我说,你以前不是挺能吃苦的么?我爸可一直拿你不挑食的事儿来教育我呢,怎么年纪越大,还越娇气了,医院的饭菜让你难以下咽了?”
林纾顶着一张自己都嫌弃的丑脸,看不出表情:“我自己睡,会怕的。”
“可回了家,我爸这几天都在出差,我也不会做饭,还不如在这儿呢,最起码,食物中毒了也方便抢救,再说了,回家了不也是各睡各的。”
“你生病的时候,我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你......”林纾梗着脖子,两只手叠放在腿上坐在床边,看着罗晓谕的背影,酸溜溜地说。
“还剩两天的量,得把票据收好,好啦,可以走了——”罗晓谕检查了一下没落下东西,叫了林纾好几声也没见他起身,疑惑地抬头,看到他气鼓鼓坐在对面床上,半张脸藏在围巾里。
“走吧,可以回家了,走啊?”
林纾不动,“这太不公平了,我还没睡过你的床呢,”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卖起惨来,“万一我的伤情恶化呢,再说了,遭遇了那么恐怖的事,我难道没有心理阴影吗?你就那么狠心,不怕我做噩梦啊。”
“那你想......?”
“我想,你的床那么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的。”
“哈哈”罗晓谕憋不住笑了。
林纾很少撒娇,自然对于自己完全不纯熟的水平一无所知,罗晓谕笑得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以为自己是又在她面前出了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那就走吧。”罗晓谕走过去几步,挽住了他的胳膊,“不过睡前我得好好给你洗个澡。”
带着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到的眩晕感,林纾被罗晓谕搀出了医院,连自己腿根本没受伤的事都忘了。
出了医院,罗晓谕本来想打车,可两个人在马路旁边吃了半天的灰,一辆空车都没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着急得直跺脚,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选择坐公交车。
上了车,好在靠近后门的位置还有两个座位,罗晓谕靠窗,林纾挨着她坐在外面。
罗晓谕歪头,看窗外徐徐掠过的街景,一转头,发现林纾在专注地看着她。
“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做同桌的时候呢。”她从大衣袖子里往外薅毛衣的泡泡袖,早知道还是免不了会喜欢上林纾,当时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不做同桌以后,我上课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看你......”林纾的表白还表完,就被一旁的大妈打断。
她一只手扶在林纾的椅背上,一只手领着一个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孕妇。
语气还算友好:“小帅哥,让个位子给她吧,她怀着孕呢。”
她身边的孕妇神情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人在替自己要座位这件事,会让她感到不好意思。
林纾应了一声“好”,就要站起来,被罗晓谕按住了肩膀。
“逞什么能啊!”她语气有点凶。
“阿姨,虽然很谢谢您,在他这幅样子的时候还能分辨出他是个帅哥不过,”罗晓谕一口气说了个长句子,“他不方便给你女儿让座,不好意思。”
大妈斜着眼睛看了罗晓谕一眼,打心眼儿里就厌恶她那种狐媚子勾人的长相,语气不耐烦:“关你什么事儿?那你来让好了!年纪轻轻没素质,不仅没有爱心,连最起码的尊老爱幼都不懂得!”
罗晓谕不屑跟她逞口舌之快,转头看向车窗外,不理她。
“年纪轻轻就不学好,恐怕连学都不上了吧?没教养的东西,你让不让?”
这话罗晓谕能忍,林纾都忍不了,不过他没打算动手,站起来想好好跟大妈理论一番,实在不行,把座位让给她们换个清净也好。
罗晓谕不让他动,也不让他说话,“我自己能解决。”
“大妈,嫁给您女婿还是儿子?”她指指后面的孕妇,“这样没本事,让自己老婆怀孕还挤公交车的窝囊男人,还真的不如不嫁了。”
大妈张着嘴,似乎想要拿出点证据,证明自己家只是低调的来挤公交的土豪,还没数明白数字后面的几个零,又被罗晓谕抢白。
“大妈,要说到家教,我爸妈第一个教我的,就是出门遇见你这种更年期晚期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你这不学好的小贱货!不尊重老人,信不信我今天让你下不了车!”大妈瞪着眼睛,捋了捋额前飘散着头屑的碎发,用意念召唤她的百万雄师。
“别逗了,您真有让人下不了车的本事啊,也不至于沦落到死乞白赖跟人要座位了,老弱病残孕,他又残又病,你也下得去手,那前面黄色座椅可坐着不少结结实实的年轻大哥呢。你有力气应该冲着他们去啊?怎么,怕挨揍啊?”
从始至终,罗晓谕始终面带微笑,气定神闲。
同样是被围观的一场口角的主角,只有大妈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于是,在公交车又到达一处站点之后,她被觉得丢人的女儿拽下了车,不情不愿,还想再跟罗晓谕大战三百回合。
后门大妈下了车,前门就上来了几个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人,像是刚从老年大学下课,还在讨论课上的话题。
上了车,握着拉环站得稳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