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凝见他出手,便收手站起,垂着眉眼目光凛凛,居高临下般看着坐在地上的女童。
在旁人眼里,她平日里虽也清冷绝尘,但不至于目带寒意,似暗暗愠怒一般。
鲜钰见状心下暗喜,厉青凝一定是担忧她才露出这样的神色,幸好岛上并无御医,否则厉青凝一开口,定然要兴师动众的。
使不得,使不得,这样也太张扬了些。
齐明半抬手臂,近乎贴在鲜钰脖子上的掌心缓缓往下,自喉下三寸处落至肋下三寸,随之又微聚灵气于掌心,顿在了她的丹田前。
鲜钰微咬下唇,连忙又掩了大半灵海,以免被齐明窥探到其他。
幸而齐明未细看,很快就收了掌。
“如何。”厉青凝淡言。
齐明蹙眉道:“气虚体弱,肝脾抱恙,加之灵海残损已久。取三钱狼魄晶,五两沉心浆,三两龙须果液,加之二两赤鸟骨磨粉,用以药浴半月。”
厉青凝睨了他一眼,微抿朱唇不发一言。
齐明倒吸一口气,挺胸抬头道:“这取药研磨之事,自然是为师亲自来。”
厉青凝微微颔首,方才还似与齐明平起平坐一般,没半点弟子的自觉,如今竟启唇道:“那便劳烦师尊了。”
齐明嘴角似抽搐一般,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来,却说不出厉青凝的半句不是。
这两人果真不像是师徒,齐明对上厉青凝时畏畏缩缩的,半点仙长风范也不见了。
鲜钰暗忖,难不成齐明是碍于厉青凝东洲长公主的身份,可这未免也太过了些。
她眸光怯生生的,像被吓着又不敢吭声,过了半晌才小声道:“钰儿来时带了几方药包,待熬好服下就无事了。”
齐明蹙眉,“莫非凡人药草比岛上仙物灵植更好?”
鲜钰闭紧了嘴,小心翼翼抬头看他。
齐明暗暗睨了厉青凝一眼,见她未开口,双手往身后一背,缓缓道:“师尊疼你来不及,万不会害了你,这药浴能健体强身,若是泡浴得当,还能助你修行。”
他话音方落,周围又响起一片惊呼。
不少人朝/鲜钰投去艳羡的目光,像是忘了她刚刚才吐了血一般。
只有风愿眠气得牙痒痒,都是一块儿上岛了,凭甚她就能用药浴,就能在修行上先他人一步。
鲜钰支支吾吾道:“钰儿以为岛、岛上灵植珍贵。”
齐明无奈至极,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厉青凝转身欲走。
他愣了一瞬,鲜钰也甚是不解。
“也好,若服药能缓解半分,你且服药试试。”厉青凝微微侧目,睫如鸦羽轻抖,转而对齐明道:“她一时不能适应岛上灵植,药浴剂量减半为好,汤药也不可贸然停换。”
齐明颔首:“是为师疏忽了。”
鲜钰差点又吐了一回,她怎就忘了厉青凝不吃这一套!
她看厉青凝眸光寒冷,虽未曾怒目横张,可显然已心生不悦。
定然是因她不懂事,未即刻答应用药浴的事,厉青凝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鲜钰又乐又憋闷,莫名有种人生至此足矣的感慨。
厉青凝长袖一甩,侧身时腰肢半扭。她腰身纤纤,那系在墨色锦带上的白玉宫绦随之一荡,险些勾去了鲜钰的魂。
鲜钰直勾勾看着,耳边尽是新弟子们的低语声。
有人道:“长公主和仙长怎……怎这般融洽,不像我和师父,他瞪我一眼我便不敢动了。”
另一人低声笑着道:“众所周知,这已不是长公主头次登岛,长公主总角时就已跟随岛上仙长习术,只是数年过去也不曾有所进展,着实可惜。”
“什么众所周知,我可不知。”
“你不知是你的事。”
鲜钰蹙眉,只一瞬就舒展了眉心,她自然知道厉青凝已登岛多次,可是已厉青凝的悟性,怎会至今也无所突破,难不成她有意隐瞒。
不应该,若是隐瞒,必瞒不过她才是,此事必有蹊跷。
齐明见厉青凝走远,缓缓呼出一口气,垂眸从袖里拿出了一方手绢,抹去了鲜钰嘴角边沾着的零星血迹。
鲜钰受宠若惊,接过了那手绢便道:“多谢师尊。”
“既然如此,药浴仍是要的,戌时记得到淮清阁。”齐明道。
鲜钰颔首答应,待周遭新弟子散去大半,才到外门装模作样地找绒儿煎药。
绒儿未曾听说一星广场的事,她见鲜钰小脸苍白,险些被吓懵了,捏了鲜钰的手又摸了她额头才稍稍定神。
“六姑娘,要不,这仙咱们不修了。”绒儿泪眼婆娑,还哽咽了起来。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师尊让钰儿从今日起泡药浴,那药浴里放了许多灵植仙物,既能健体,还对修行有利。”
“此话当真?”绒儿愣了一瞬。
“师尊说的自然是真的。”鲜钰道。
绒儿捏起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仙长如此待姑娘,姑娘可莫要辜负了仙长厚望。”
鲜钰:……
虽说这话听着有些古怪,可绒儿总算是没吵着打道回府了。
待到戌时,鲜钰在芳心的指引下去了淮清阁。
淮清阁傍山而立,引山泉入楼,储泉水于楼内灵石铺砌而成的寒池中。
如今已临近秋时,山中本就有些冷,淮清阁背山更凉,还未进阁便已令人感到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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