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时,只见鲜钰又跌进了水里,一双细瘦的小手在胡乱挥着,脸上尽是慌乱。
这模样分明不是装的,厉青凝愣了一瞬,手微微一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止住了手上动作,转而跃入池中,将那像小雀儿般扑棱翅膀的小姑娘抓了起来。
被抓起后,鲜钰下意识抱住了厉青凝的手臂,满心在想,她可不能再死一次,死了可就未必能回来了。
抱紧了厉青凝的手臂后,她双腿又蹬了两下,这一蹬就蹬到了池底,这才回过神她已经站稳了。
再一看,是厉青凝救了她。
厉青凝是真疼她惜她啊,竟一言不发就跳进来了。
那跳进池子里的长公主确实只字不言,微微抿起唇将鲜钰往池上拎。
厉青凝看了看手里攥着的那湿漉漉的女童,又想到了那红衣人,顿时很是一言难尽。
这一回想,就想到方才分神时看见的种种,听见的字字句句,自然也忘不了自己在思绪中脱口而出的那一声“风宫主”。
思及此处,厉青凝的神色愈发复杂,她可不曾将风停火和梦中人联系在一起,这一男一女如何联系得上。
说来,近几次依梦中所见,那红衣人的面容、声音和身形是越来越清晰生动了,真切得就像她确实与此人关系匪浅般。
厉青凝又想了想,那红衣人的容貌与风停火似乎是有些相似……
不可。
她不敢想象风停火实为女儿身,更不愿想她和风停火……
若是如此,那红衣人还不如是身侧这落水鸟一样的小孩儿。
厉青凝脸色甚是凝重,一抬手就按上了池边那衔珠玉龙的角,池中浮着药草的泉水随即咕噜一声往下降,缓缓被排放了出去。
水是降下去了,可这甘苦的药草味儿却经久不散。
鲜钰被拎到池上后,急促地咳了几声,回头看见厉青凝脸都黑了,也不知怎会气成这样。
“殿下,钰儿泡得有些腿软。”她小声道。
厉青凝僵着脖颈垂头看她,过了半晌才唇舌干燥地说:“若有下次,莫再硬撑。”
鲜钰颔首答应,一边拧着袖口的水,一边悄悄地抬眼看厉青凝。
只见厉青凝甩了一下袖口,一枚玲珑骰子和一个锦囊咚地落在了地上。
鲜钰垂头一看,顿时认出了那枚玲珑骰子。
那骰子是镂空的,六面皆被镂成了花瓣状,里边是一颗极为罕见的淬魂珠,落地时响得清脆,直直滚到了她的脚边。
这便是新帝忌惮之物,也是先皇宠后留给厉青凝的。
厉青凝也是一愣,她暗忖了一番,拾起骰子和锦囊,一边问:“若我将这两物之一赠予你,你选哪一件。”
鲜钰心道,这问题答错了可是要送命的。
她哽了一瞬,眼眸一转就看向了锦囊,下意识道:“我选金子。”
厉青凝先是微舒了一口气,尔后目光一沉,缓缓问:“你怎知里面是金子。”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心道,一天到晚吃枣糕,总有一日得糟糕。
第26章
别说什么金子不金子的了,厉青凝身上有几颗痣她都一清二楚。
可这话能说么,显然不能。
气氛一时很是凝重,鲜钰已然屏息,暗暗调整着体内灵气,以免一时急得灵气反流又吐出血来。
她抬着下颌战战兢兢地瞅着厉青凝,被惊着的雀儿也不外乎如此。
可厉青凝的神情明显不甚欢喜,眉头微微蹙着,连唇也抿成了一线,人看着倒还是那般兰心蕙性,却没了平日里佯装出来的娴静淡雅。
那直逼人面的凌厉似入骨寒刃,这气势不像是个连灵海也没开,还被想方设法遣离都城的长公主,反倒和名副其实的上位者别无两样。
鲜钰愣了一瞬,是了,重生回来后她过得太/安逸了些,一时忘了前世种种。
这的确是厉青凝,厉青凝也本该如此,这才是真正令新帝厉载誉畏忌的人。
连凶她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鲜钰心下暗叹。
小孩儿眸光闪烁,眼尾又红了起来,似是被吓坏了,就连瘦弱的肩膀也微微耸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所措地攥着被浸湿的衣摆。
鲜钰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可、可是,师姐是长公主,长公主兜里不都带着金子的么。”
这会默不作声的成了厉青凝,厉青凝甚是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可这小孩儿这么说又不是没有道理。
鲜钰眨巴眼,暗暗吞咽了一下。
“你可知这是何物?”厉青凝捏起手里那玲珑骰子问。
鲜钰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道:“钰儿从不知师姐有这样的喜好。”
厉青凝一脸莫名。
鲜钰小声开口:“就是,钰儿以为,皇家人规矩甚多,万不可轻易碰了这豪赌之事。”
厉青凝神色复杂:“你说什么。”
“师姐手里的,不就是个骰子么。”鲜钰吸了吸气,缓缓说。
厉青凝看她神情和姿态甚是坦然,一双黑亮的眼里除了隐隐泪光外再无其他,更是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疑心过重了。
说来她也并未真真抓住过这小孩儿的狐狸尾巴,只是种种巧合令她不得不多虑。
莫非还真是巧合?
若是如此,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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