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一斜,本想探头往外边望上一眼,不料厉青凝似是故意一般,竟往旁走了一步, 挡住了她的视线。
厉青凝仍垂眸看着她, 眸光沉沉,似是在逼着她回答。
鲜钰吸了吸气,瞪着一双澄净的眼说:“钰儿不明白。”
厉青凝也不知她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待院子里没了动静后, 才冷声道:“罢了, 去睡。”
鲜钰垂下眼眸, 稍长的发遮住了眉眼,也掩住了她微微蹙起的眉。
她心道,这厉青凝果真在院子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还不想让她知道。只可惜外边的动静已经没了,方才那震荡的灵气又恢复如常, 害得她连丁点头绪也没有。
“怎么还站着不动。”厉青凝问道。
鲜钰唇角往下一扯,头仍是低着, 方才好不容易消了的气又从心口生出。
着实令人气愤,数日未曾过问,过后竟在院子里等她,嫌她学的不好,又假意惩罚, 说她怯弱忸怩,又允她入室同睡。
一会递了刀子,一会又喂糖糕。
真是善变,丝毫不坦诚。
“钰儿这就动。”她心里哼哼,面上仍是软糯可欺的样子,迈着小步就往床榻边走。
动是得动的,不单如此,她还要远走高飞,叫这厉青凝来日后悔都来不及。
厉青凝看她拉着脸,眸子也不弯,唇角也不勾了,似是在闹脾气一般,心道,都允了她共寝了,竟还这般欲求不满。
看着年纪小小,心思简直污浊不堪。
为人师姐,着实不该放任她错下去,她蹙眉道:“你先睡下。”
鲜钰已经躺在了床上,连被角都给自己掖好了,抬头看见厉青凝转身要走,深深觉得自己似是被骗了。
允她共寝,还要躲她!
门一开一阖,厉青凝那身玄衣似融入了夜色一般,鸦发浓比墨洒,举步渐轻,叫人觉察不出她要往何处走。
那被击落的细作已然不见,只余芳心一人跪在院中。
芳心本以为厉青凝会说那细作之事,不曾想提的竟是另一事。
厉青凝道:“明日莫让鲜钰去找齐明,你去将林先生请来,让他给鲜钰讲讲伦理道德。”
芳心欲言又止,对此着实不解,为何要教伦理道德,过两日是不是该教宫中的规矩了,再往回就要将人带回都城了?
想起来,都城里曾有不少达官贵人想博得厉青凝青睐,可无一人能被多看上一眼,没想到,一绑着俩辫子的枣衣女童竟做到了。
“听见了么。”厉青凝见芳心似是出了神,低着声道。
芳心连忙应声,转而又道:“方才奴婢去试了泊云真人的修为,那泊云真人确实是金丹,只是他筋脉滞塞,体内灵气运转受阻,故而灵海似有亏空之势,大抵是突破无望了。”
“他可有认出你来。”厉青凝问道。
芳心摇头,“应当认不出。”
厉青凝微微颔首,“本宫知晓了,这几日,留意泊云的去向,别让他上渡雁台。”
“可、可若他白日里执意要上,那奴婢该如何阻拦。”芳心迟疑了一瞬。
“带他来见我。”厉青凝仰头看向浓云不散的夜空,不见月明,也寻不见疏星。
天边闷雷又响,确实大雨将倾。
翌日,雨是真的下了,鲜钰也是真的又气上心头。
她见厉青凝没醒,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殊不知刚出了门,躺在床上的冷面美人倏然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鲜钰本以为今日又同往常一样,可没想到,刚推开了院门,门外杵着的两个黑衣侍卫挡住了门口,其中一人忽然开口:“殿下有令,没有允许,姑娘不得擅自离开。”
开口的那人一字一顿地说着,生怕面前那瘦小软糯的小孩儿听不懂一般。
鲜钰脚步一顿,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种种。
前世之时,厉青凝不止一次想将她困住,起初是对她的立场存疑,接着是生怕她插手,再后来就是想留她一人孤独至死。
这厉青凝,当真没有心。
鲜钰低垂着眉眼,看着是一副乖顺的模样,可开口却道:“我要出去。”
黑衣人愣了一瞬,当即道:“姑娘,莫让在下为难。”
鲜钰登时笑了,“可师尊等着钰儿呢。”
黑衣人见这孩儿模样标志又乖,耐心道:“可殿下有令——”
他话音刚溜出口忽然止住,后知后觉他在同一个小孩儿讲什么道理呢。
另一黑衣人不动声色地看了许久,忽然将手中长剑横在了身前,冷着脸只字不言。
鲜钰回头朝厉青凝那房望了一眼,她此时不好动手,只好饶过这两个不长眼的,从旁绕出去。
虽是清早,可天色昏暗,雷响了一夜也未落下雨来,压岛的黑云似洒了遍天的墨汁。
雷鸣未止,在天边炸响连连。
“那我便不出去了。”鲜钰仰头甜糯一笑。
说完她转身就走,两个黑衣侍卫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也不知这小孩儿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不过是个小孩,两人也没留心,自然不知墙上一个枣红的身影跃了出去。
只听见扑哧一声,似是雀儿在树上振翅而起,一下就没了影。
鲜钰眸光郁郁,望着乌云间倏然亮起的一道金光,玉白的脸微微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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