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鲜钰悠悠道:“凤咸王来都城参加千秋宴前才一掷千金招揽我为他做事。”
“一掷千金?”厉青凝一字一顿。
“确切来说,”鲜钰顿了顿,噙着笑道:“是一沓银票,一箱金银,一卷金缕翠羽玉帛,一方金鼎。”
厉青凝沉默了半晌,“这些莫不是给停火宫的。”
鲜钰笑了:“虽是进了停火宫的金库,但被本座昧了。”
厉青凝欲言又止,想到她在岛上时赠予对方的那一个帛袋,愈发觉得,这人着实难养,许是要倾家荡产才能让这人安分待着了。
可惜凤咸王掷了千金,还是得不了这人真心相助。
厉青凝而后又觉得幸好,幸亏她是个长公主。
“殿下还有何要问的。”鲜钰问道。
“千秋宴期间,三皇子可曾私下拜见凤咸王。”厉青凝又问。
“不错,在前日之时,三皇子确实到了凤咸王的住处。”鲜钰如实作答。
厉青凝微微颔首,提笔写了些个字就放下了狼毫。
鲜钰见她放笔,意味深长道:“殿下这就问完了?”
“不然还需问什么。”厉青凝淡言。
鲜钰笑了,总觉得这人大费周章将自己弄过来,不多问一些着实不合常理,不过这又恰恰符合厉青凝这冷淡的性子。
“殿下不问本座为何不告而别?”她缓缓道。
厉青凝睨了她一眼,“为何。”
“恕不能奉告。”鲜钰意味深长。
见状,厉青凝只微微蹙眉,却不再问话。
鲜钰见她不问,便道:“本座这般不配合问话,殿下不该严刑逼问么。”
厉青凝额角一跳,“给你上了锁链还不够么。”
鲜钰笑了,微微抬起右腿叠在了左膝之上,那拴在右脚踝上的玄色铁链随即被扯紧了一些。
她垂下眼,循着那铁链来处缓缓移动视线,只见铁链的另一头竟拴在了厉青凝坐着的椅子腿上。
在她抬腿之时,贴在地面的链条随即簌簌作响。
厉青凝抿着唇不发一言。
鲜钰弯下了腰,两指捏上了脚踝上的铁扣。
厉青凝依旧目不斜视。
鲜钰沿着那冰凉的铁链,一寸寸往上捏着,只稍一用劲,铁扣上那一截链条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断是断了,可缠在踝骨上的那一截仍绕得紧紧的,只是无须被牵扯着了。
厉青凝眉心微微一蹙,“你这是在藐视皇威。”
“非也,”鲜钰意味深长道:“本座只是觉得殿下私心过重了,分明是在假公济私。”
厉青凝纤长的眼睫微微一抖,眸光骤然一动。
她坐得远,只有黯淡火光照了过去,那脸色依稀有些晦暗。
鲜钰见她一副行端坐正的模样,玩心忽起,故意提起了下裳一角,露出那尚还缠了一圈铁链的脚踝来。
细瘦的脚踝上搭着一圈铁链,像是富人家的玩物一般,只是这人的神情却不甚乖顺,微微抬起下颌的模样骄矜又略显傲慢。
“也不知刑部何时有将嫌犯带来还需用黑布遮掩的规矩了。”鲜钰话音缓缓,说得似是十分漫不经心。
厉青凝微抿的唇一动,半晌才道:“方才刚立下的规矩。”
“那明日还有这规矩么。”鲜钰问得十分认真。
“无。”厉青凝言简意赅。
闻言,鲜钰笑了,唇角微微提着,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全然不像是个阶下囚的样子,反而在这刑房里坐得十分惬意悠闲。
她又道:“殿下果真假公济私,莫不是想趁着本座被蒙着眼,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
话音刚落,厉青凝长眉一颦,“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片胡言,殿下心里清楚。”鲜钰字斟句酌着,“这给嫌犯上足链本是禁卫该做的事,可堂堂长公主却屈尊弯下了腰,那两人见到,也不知出去后会如何编排长公主。”
“那两个禁卫是本宫的人。”厉青凝淡淡道。
“那殿下就是承认了,足链是殿下亲自上的,心思着实叵测,竟还不愿假手于人。”鲜钰双眸微眯,将远处坐得端正的人锁在了眼里。
厉青凝沉默了许久才道,“不错。”
那红衣人笑得愈发放肆,原就柔美的面貌更显明艳,“方才殿下说通融一事再议,那就是可以通融了,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贿赂殿下。”
这话暗藏深意,“通融”和“贿赂”四字一字一顿的,分明是在暗示什么。
厉青凝胸口底下那颗心猛地一跳,指尖也被连带着微微发颤。
刑房忽而又静了下来,屋外也静悄悄一片,连半点声响也没有。
过了许久,厉青凝才动了动干燥的唇,说道:“无须贿赂,本宫向来大度。”
闻言,鲜钰几近要咬碎一嘴皓齿,她可不想厉青凝这般大度。
“可小人不想欠着殿下的。”她缓缓道。
“你又不曾欠过本宫。”厉青凝愣了一瞬道。
确实如此,鲜钰不曾欠过她什么,反倒是她亏欠这人许多。
“那殿下还是惩处小人吧,否则小人过意不去。”鲜钰闷声道。
厉青凝额角一跳,也不知这话说来说去的,怎又绕回来了。
她蹙眉道:“休想。”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也不用大费周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