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胥宗的宗主沉默了一会,才重新开口于:“不知殿下今日可有在兴庆宫伤及二皇子的人。”
“未曾。”厉青凝这才答。
过了半晌,那铃铛依旧响也不响。
厉青凝垂在身侧的手这才微微松开了一些。
她心知,厉无垠不敢提他的人在宫外伤了她的事,她自然也不能说掌心是因受了一掌才中了毒。
那一掌,寻常修士都抵挡不了,更别说如今她还装作是个普通人。
和胥宗的宗主收回玉铃,拱手对厉载誉道:“陛下,长公主所言不假。”
厉载誉眸色复杂地点头:“宫中戒备森严,只在千秋节时稍稍松懈防备,若是有人潜入,定是千秋节时便潜入了宫中,进了来不好离去,那人当仍在宫里,定要严查,此事不能大肆宣扬,若捉不到出手之人,唯禁军及两大宗门是问。”
众人眸光随即一凛,纷纷拱手应声。
元正殿里众人散去,厉青凝也回了阳宁宫。
不久,禁军里传出消息,那刺客已被捉到,确实藏身在宫中,已被当场严刑处死了。
阳宁宫里,厉青凝久久才缓缓喘出了一口气来。
芳心连忙倒了茶,低声道:“殿下,那二皇子……”
“两大宗的人背地里果真是向着厉无垠的,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做厉无垠的狗。”厉青凝缓缓道。
不知怎的,她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幕未曾经历过的事,像是白日做梦一般,与先前梦见鲜钰时一模一样。
恍惚中,她似看见了一大池赤褐色的水,还有一碗碧油油的汤药。
似有人在她耳边道:“殿下,此乃陛下所赐的焕灵汤和返髓露。”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一池水还有宫女手里高捧着的那碗汤药,既不往前走一步,也不伸手去接。
“殿下挂念的人,如今已身中奇毒,非我宗灵丹不能解,若是殿下谢赏,本君便将丹药赠予殿下。”
一字一句似恶鬼低语一般。
许久过后,她才听见自己这般作答:“多谢陛下赏赐。”
厉青凝恍然回过神,前世她泡了返髓露,还喝了焕灵汤。
返髓露,那是能重塑修士仙筋和灵海的,极为珍贵,需熬炼数月才得半池。刚开灵海者用了此药,有极大的几率能提升资质,可若是金丹以上的修士用了,便会令修为大散。
而那焕灵汤的功效也与其差不多,皆是能重塑资质的。
前世,有人拿鲜钰来要挟她,她便答应了下来。
在前世时,鲜钰是中了毒的,只是如今,中毒的人阴差阳错便成了她。
“殿下?”
芳心见厉青凝神情恍惚,连忙唤了一声。
只见厉青凝那眸子里似现出一丝诧异,丹唇也微微张开了些许,似是受了惊一般。
可厉青凝向来处事不惊,脸上极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不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几日宫中频频生变,芳心忧心厉青凝会忽然入了魔障,不由得问道:“殿下莫不是太累了?”
厉青凝抬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方才晃神时看见的幕幕是前世何时发生的。
她一颗心狂跳不已,虽说如今中毒的是她,可仍是有些担忧城西宅子的未归人。
她沉默了许久,问道:“陛下可有派人过来?”
芳心愣了一瞬,低声道:“殿下才从元正殿出来,陛下若是有什么话要对殿下说,定然在殿里就说了吧。”
厉青凝微微摇头,她心知厉载誉有些话未必会拿到明面上说。
例如前世赠予返髓露和焕灵汤之事,就未必会在大殿之上,众人面前谈及。
“殿下怎么了。”芳心蹙眉问道。
厉青凝想了许久,她此世尚未泡过返髓露,也未喝过焕灵汤,事情仍有回旋的余地。
芳心见她紧蹙眉头,不由又问:“殿下在担忧什么,莫不是在忧心那……仙子。”
她本来想说“鲜钰”,毕竟这是殿下赐给那红衣仙子的新名字,可又着实难叫得出口,两字字音已抵至舌尖,可道出口时转而又换回了先前的称谓。
太难了,她原本以为殿下薄情寡性,不曾想竟对六姑娘如此情深意浓,另她忍不住在心中欷歔。
厉青凝淡淡道:“她应当无事。”
芳心顺着她的话道:“定然无事。”
厉青凝微微颔首,藏在袖口里的手缓缓伸出。
那玉白的手背筋骨分明,因五指紧紧蜷起,手背上的几个骨节已然泛白。
芳心不解其意,只见厉青凝似是使上了极大的劲才将手翻转过来,拢紧的五指缓缓打开。
随着五指展开,掌心的伤也随即露了出来。
“殿下!”芳心双目圆瞪,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只见那掌心上,一寸多长的伤口明晃晃的,皮肉绽裂开来,凝在周边的血已然泛黑。
这道伤虽未深到见骨,但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这伤不该是这么大片的,起初应当只是一道划痕。
玉白的手掌上,那一道伤触目惊心,另芳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而后又屏住了气息。
“殿下,这伤是何时受的?!”芳心连忙问道。
她话音刚落,又想到自己几乎时时都跟在厉青凝身侧,又怎会猜不出,她讶异道:“莫非是城西宅子里那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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