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昏暗无光,厉青凝正想使上灵气去燃桌上的灯台,远处忽然幽幽传来了一个声音。
“殿下……”
又来了。
厉青凝想了想,她近日也未曾有入魔障的迹象。
如今夜色已浓,该是安寝的时候,若不是鲜钰疯了,那定然是她疯了,厉青凝心道。
第78章
“殿下。”
那尾调拖得老长, 声音又似烟雾一般虚无缥缈的, 像在空谷中回响着。
厉青凝循着声音望去,冷不防望见了镜台上的铜镜。
她哽了一下,随后又沉下气来。
甚是无言,其中又不免有些愤懑。
那人分明应允过她, 不会再用那什么入镜之术了, 可如今分明又入镜而来了,还要扰她安眠。
手稍一抬,宽大的袖口随即滑至肘间。
只听见“噗”一声响起, 灯台上倏地燃起了烛火, 火光隐隐绰绰, 接着愈燃愈烈, 照得半个屋子皆亮了。
厉青凝定定朝镜台处看了许久,不曾想,在烛光亮起后, 那声音竟没再响起。
这莫不是在戏弄她?
厉青凝冷下脸,穿好了鞋才朝镜台走去。
她身一低便坐在了镜台前, 果不其然,镜里又出现了个被浓雾笼在其中的曼妙身影。
这大半夜的, 若是被旁人见着,定然会被吓出魂来。
见着了铜镜里的人影后,厉青凝才在心中暗道,她没有疯,是鲜钰疯了。
“何事。”厉青凝语调生硬地道。
她唇舌有些干, 倒不是久未喝水的缘故,而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种种十分香/艳,可没想到一睁开眼,那在梦里被她这般那般的人竟不请自来了。
长公主还是要脸的,也十分自持,自然不会将梦里的种种随口道出。若是被鲜钰知道,定然会分外得意地戏谑嘲弄她一番。
镜里的人这一回并未妄自探出脖颈,手也老老实实收在铜镜里,连一寸也未往外探。
鲜钰知道厉青凝向来说一不二,自然也不喜言行不一之人。她才说了不会再入镜,如今又出现在铜镜之中,定会让厉青凝分外不悦。
在厉青凝问“何事”时,她轻易便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愠怒,但不知是被吵醒了气得更多一些,还是因她再次入镜而气得更多一些。
总之,规矩一些,不随意露手露头,说不定她软声撒撒娇,厉青凝就原谅她了。
鲜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在铜镜里撑着下颌,眼眸似受惊的小鹿一般往别处转着,面上尚还覆着珠帘,但底下的一层薄纱已然卸去,如此一来轻易便可看见她微抿的唇。
“钰儿错了。”鲜钰未等厉青凝训斥,先一步示了弱。
她话音本就软软柔柔的,如今从镜里传出更是失了真,显得更加软绵无力了。
厉青凝硬是冷着脸,如今听到她这一句话,脸色更是难看。
她脖颈因暗暗吞咽而略微一动,唇依旧抿成一线。
厉青凝刚刚才确认了疯的不是自己,现下却真的是要疯了。
赔罪也就赔罪,服输也就服输了,为何要这么自称。
厉青凝满心萦绕的欲念顿时消散殆尽,倏然间就没了,像被风吹散了一般。
满心的欲念哪敢再有,她再多想一刻,都会觉得这回非抄经书不可了。不单要抄经书,还要沐浴焚香,坐在蒲团上诵上一日的经。
先事常思,情恕理遣,万不能被梦里之事和眼前的人给迷了心智、乱了心神。
厉青凝眸光微微一动,明明已逼着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满脑子仍是鲜钰幼时的模样——
全是鲜钰在慰风岛上如何故作姿态喊她师姐的模样。
虽说是故作姿态,可那模样软糯又懵懂。
虽常常被她看出破绽来,可还是装得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来。
厉青凝看着铜镜里的人影,神色非常复杂,连怒都忘了怒。
“见殿下是要事先禀报的,可钰儿有话想说,着实等不及了,还望殿下莫怪。”铜镜里的人低着声道,肩颈微微缩着,那单薄的身子看着就让人不忍说重一句。
厉青凝双眸一合,总觉得这人分明就是吃透了她的软肋,知她会心疼,这才故作姿态地服软。
在岛上时故作姿态,如今还是这般装模作样。
厉青凝也不知自己前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想来也是常常因这人一服软就息了怒,否则这人怎敢反反复复如此,她稍一退步,这人便会得寸进尺。
“你究竟想说什么,可是有何发现。”厉青凝暗叹了一声。
镜里的人双眸一亮,装出的软弱顿时少了丁点。
鲜钰道:“半个时辰前我又去了天牢那儿看,又觉察到了那人的气息,果真亦正亦邪,那气息是不久前留下的,十分好分辨。”
“你认得?”厉青凝蹙眉。
鲜钰意味深长道:“殿下也认得。”
厉青凝眉头蹙得更深了些,她左右想不到有谁是正邪两道皆修的。
细想了一番,她确实未曾遇见过。
“你怎知我认得。”厉青凝道。
鲜钰这才说:“那人殿下也十分熟悉。”
若是两人都十分熟悉的,若非宫中之人,那也只有慰风岛的各位了。
鲜钰见厉青凝垂眸沉思,想了半晌未开口,这才径自一字一顿地道出了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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