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发黑的时候,门口传来母亲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还好没有失误踢掉凳子,涨红着脸咳嗽着跳了下来。
外面热热闹闹,好像有很多人,还好没有就这么死了,沈听眠这才有些清醒,他记得他以前向自己再三保证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家里。
不能死在家里,这是底线。
家里来了客人。
郑文英开小超市的那条街,有几个开别的店的好姐妹。
客厅里好亮堂,郑文英喊道:“沈听眠!”
沈听眠摸着脖子走了出来,看到一屋子女人,沙哑着说:“阿姨好。”
几个阿姨纷纷对他笑:“小眠在呢。”
这下子好热闹,女人们都看向他,叽叽喳喳开了口。
“啊哟,这么大了!”
“那是你见着少,我就天天看见小眠。”
“像你呢文英,太俊了!”
“有没有对象了这么好看?”
“去去去,”郑文英摆摆手,搬出来几个小板凳,“什么对象,得学习呢,快坐啊,别站着,沈听眠倒茶去。”
沈听眠答应着,离开了客厅,他先去了阳台把绳子收起来,然后才去了厨房找茶叶。
那边还在热火朝天聊着,沈听眠烧了水,在灶台前听到郑文英在外面说:
“现在孩子就是不能惯着,上礼拜沈听眠还跟我说那什么来着,那什么,我想想……”
“哦,对了,抑郁症!”
随而几声大笑,有个女人问:“什么意思啊,抑郁症?”
“能什么意思,抑郁呗,不高兴呗,就说他老是不开心,要我带他去医院。”
“嗐,谁还没个不开心的时候了。”
“现在小孩子都这样,我家孩子也老嚷嚷不开心,我天天早出晚归的挣钱养他,我说过不开心没?他们就是太年轻了,老闲着,作业做完了往那儿一坐,就开始胡思乱想。”
“我们家小城也这样,口头禅就是我好烦。有什么好烦的,咱们对他们多好,要吃的给吃的,要喝的给喝的,生病了好好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干嘛不开心啊?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学习。”
郑文英拍了下手,竖起食指:“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还挺委屈。过去老为了这事儿跟我吵架,最近才稍微懂点事儿,也算是长大了点吧。”
“你家小眠不错了,多好,长得又随你,又懂事儿的,别老凶人家。”
“什么呀,之前就老是不想上学,跟我说他耳鸣,还说心脏老是跳得很快,我就拉着他经常去拍心电图,做核磁还是什么的,各种检查花了一堆钱,医生都跟我说没事儿,心脏正常,听力也是。他嘴上这么说着,大晚上还老不睡觉,我好几次晚上去厕所都看见他屋里灯亮着,肯定又是熬夜玩手机呢,还老找事儿说自己不舒服,我看就是不想去上学!”
“孩子学习压力太大了呗,你理解理解,小眠学习算可以的了。”
“可以什么呀,以前那是不错,现在能不能上本科都不一定。”
“本科肯定没问题的……”
沈听眠把门轻轻关上了。
他撑着地坐下来,空气从他鼻子里断断续续漏出来,呼吸声从耳朵里抽离了,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幻想着死亡带给他的美妙,然而数十秒后,他便干呕着松开了自己。
他拉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白撑破了心脏,漏出的黑洞卷走了所有的眷恋,咆哮着要他离去。
第9章 9 -17
这是新的一天,崭新的阳光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沈听眠走出楼层,他往四周看了眼,那里什么都有,有天空有草地,有社区有居民,只是不会再有李牧泽。
沈听眠在上学的路上想,李牧泽不是蛮横的孩子,他哪里都好。
你不能因为一个人幸福而完美,就要求他救济所有的不幸。
李牧泽会讨厌他,也可能会恨他,这不是沈听眠想要的,但那么明白的爱意,沈听眠的回应却是无数的负面情绪、消极念头,眼泪和死亡。
不是他想给他这些,是他只有这些。
今天的天气是多么晴朗啊,阳光明晃晃的,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悲喜而盛放或是萎谢,为了这一天,沈听眠好像等了很久。
他在朝气蓬勃又平静安宁的人群里仰起头,呼吸着新鲜快乐的空气。
他会觉得今天是很好的一天。
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了,如果他成功了,他决心在死后的空间里许愿人间每天都是晴天。
这样的想法截止到下一秒。
他被人摸了下脑袋。
李牧泽晃悠到他跟前,刹了车,眼下乌黑乌黑,眼里都是戾气,以不修边幅的形象出现在他眼前。
“喊你半天,”李牧泽撇了下嘴,“怎么着,就是不想理我呗。”
沈听眠犹如梦中,一时竟也忘了摆出冷漠的脸色给他看。
李牧泽打了两个大喷嚏,扯了下沈听眠的袖子:“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要吵架,还是要打架?要骂他,还是揍他?
沈听眠没有想好李牧泽的来意,不过他都可以接受,于是渐渐镇定了下来,随后就被李牧泽拽到了苍郁的树下。
谁料李牧泽急冲冲地说:
“是我不对。”
沈听眠被这句话拽出了清醒的领域,他全然没了主意,失魂落魄地看着李牧泽并不扁平的五官,近了看,他的脸上竟还有些小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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