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李牧泽万分纠结地形容,“他吧,给我那感觉,就好像有的时候很热情,有的时候又很冷漠,其实真要算起来,大多时候都不黏我,而且他有的时候特别丧你知道吗?”
刘老狗醒悟了一下,说:“嗐,就你说的这些我可感受不出来,你去问问别人,沈听眠给他们的感觉绝对不是这样。”
他好像传销头目似的开始蛊惑李牧泽:“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你面前和在别人面前不一样,好多事儿只给你一个人说。”
“是吗?”李牧泽傻呵呵地听着,眼神逐渐明朗起来,“我也感觉,诶,你知道吧,我其实,怎么说……”
“我老感觉他也喜欢我,并且已经喜欢很久了,比我喜欢他的时间还要久。”
“噗,”刘老狗笑他傻样,“兄弟,这是人生六大错觉,谁都这么以为。”
沈听眠内心的世界正在天崩地裂,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不坚定的状态直到这一夜才被彻底定型,而导火线只是一句话而已。
傍晚写作业的时候,他忽然很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属于对任何食物索然无味的状态,但很偶尔,他会克制不住去暴饮暴食。于是他去厨房翻东西吃,冰箱里还有李牧泽上次送他的芝麻饼,他没有吃,拿袋子密封好放在冰箱里,跟妈妈说在做生物实验,不能碰这个饼,如今已经放置在那里很久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饼已经坏掉了,而他并不会去吃。
除此之外,冰箱里只有几个面包了,于是他拿出来全都吃了。
郑文英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沈听眠嘴里塞满了面包,他不像是人类在吃饭,更像是动物在进食。
郑文英没有发觉这点,她脸上写满了疲惫,微微瞪大眼睛,看上去生气又无力,对着沈听眠抱怨:“你怎么回事?”
她走过来,打开冰箱,质问他:“全吃了?”
沈听眠勉强吞了下去,小声说:“我饿了。”
“这是我明天早上要吃的,你全吃了?”郑文英有些生气地说,她把冰箱门甩上了,失望地碎碎说道,“真是,你真是从来只想着你自己!”
沈听眠的喉咙很痛,他生生咽下去那些面包,并不好吃,但他的身体很空。
他知道这句话只是母亲随口而来的一句话。
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他不敢反抗,他一直畏手畏脚活在这个家里,生怕有一天会被母亲轰出去。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害怕和妈妈说话,怕和她交流,不敢说任何真话。
可此时,他不受控制。
“我怎么只想着自己了?”他在抖着,一字一句问她,“我什么时候只想着我自己?”
郑文英走到半路,听到他这么说又折了回来,沈听眠下意识后退两步,母亲在他这里永远有压迫感。
“我就说了一句话!”郑文英在喊,她声音很尖,“就一句话你就要吵,又开始了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
沈听眠什么也不想说了,他知道自己会和母亲吵起来,就像过去一样,他们好像不是母子了,更像是仇人,互相举着利器要刺死彼此。
他想走了,母亲不肯放过他,快步走到他面前,让他看自己,宣泄着自己的压力:“我早上天不亮就要走,我去哪儿买吃的?你每天可以吃热乎的早饭,我只能吃干面包!说你两句就喊起来了,你都没有为妈妈想过!”
沈听眠往后退了几步,哑着嗓子小声说:“我知道你很累。”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不争气!不好好学习,一直退步,还每天和我吵架,”郑文英很失望地跟他说,“你从来都不知道体恤妈妈,你只知道想着你自己。”
沈听眠突然后悔了。
他不想再做什么懂事的小孩,他要死在家里,要死得很惨,要她疯癫,要她心疼,要她后悔,要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他凄惨的死状,要她每个午夜梦回都想起他,要她穷尽一生去追悔去惋惜。
他把所有的药都扔了,撕碎自己的课本和卷子,在自己的屋子里开始死亡前的狂欢。
他拿起刀,想要刺穿自己的心脏,他清楚自己找不到位置,但没关系,只要流的血够多,他就可以死。
李牧泽在这时候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的五官狰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不停作响的手机。
最后一次了,他接起来,听到李牧泽在对面说:“你打开窗户。”
沈听眠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小人影。
蹦蹦跳跳,那是李牧泽,沈听眠一眼就认得出来。
李牧泽手里拿着仙女棒,在对他晃。
沈听眠莫名产生一种冲动,从这里跳下去,到他身边。
他习惯性发出正常而又冷漠的声音:“做什么。”
李牧泽像是注意不到他的冷硬,对着他高举手臂,亮晶晶。
“你现在肯定又是臭着一张脸呢吧,”李牧泽习以为常,好像已经对这种伤害免疫了,可声音又有些委屈,“笑一笑多可爱呀。”
沈听眠没有动:“挂了。”
“别嘛,”李牧泽的胳膊耷拉下来,看上去很扫兴,他对着电话软声软气地说,“明天你会和我说话吗?你今天都没怎么理我。”
“……”
“要不周末咱们去游乐场吧,新开的那个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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