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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听眠——”
    “沈听眠——”
    他叫了好多好多声,厕所里的镜子映出他种种狼狈的模样。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他踹开隔间的门,什么也看不见。
    他把教学楼里的每个厕所都跑了个遍,几个教室的人打开后门,像看疯子似的看他。
    他瘫坐在六楼的窗口,看着那里站着几个人,他跌跌撞撞跑过去,挤碎了荒唐的声音问他们:“跳了吗?他跳了吗?”
    没有人知道他问的是谁,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拿着一个书包和几张纸对他说:“啊……是有人跳下去了。”
    那个男生被李牧泽的样子吓到了,声音都在飘:“这儿有遗书,还有病历本,好像是个抑郁症患者……”
    李牧泽直接跪在了地上。
    周围几个男生想扶他起来,他好似喝醉了不省人事的酒鬼,东摇西晃。
    这时他浑浑噩噩地,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好像是沈听眠,他甚至听到沈听眠惊讶地笑着问他:“你怎么了?”
    但他挣扎着竭力看清楚了,那人却是刘超。
    刘超找到他,要把瘫软在地上的他扶起来,他嘴里说着什么,李牧泽一个字也听不见,他的身体软绵绵的,黏在了地板上,几分钟前,这里站着他最爱的人。
    然后那个人从六楼跳了下去。
    他那时如果清醒,或许应该穿越回去,不是去救沈听眠,而是抓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你要我如何承接以后的快乐?你要我怎么再去相信别人给我的好?我做错了什么啊!我又有什么错——
    但李牧泽即使清醒也不会这么问,世界四分五裂,每个人都在被伤害,他们都流血了,没有谁应该被指责,他同样,同样不知道该去埋怨谁,不知道该去怪罪谁,该怎么办,该如何做,没有谁告诉他。
    他踉跄着往下走,刘超大力扯拽着他,对他吼:“别去了!”
    “你会吐的,”他的声音挤碎了砸到李牧泽的耳朵里,“这辈子你都忘不掉这个画面,别去了,去了也没有用!”
    李牧泽完全脱了力,他再次瘫坐在地上。
    他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疼,从那么高的楼层坠下去,这不是游乐场里的跳楼机,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也没有人陪着他握着他的手,他真的跳下去了,用脆弱的血肉之躯撞击坚硬的大地。那是他的眠眠,是他那么那么舍不得的眠眠,是掉一颗眼泪他都要心疼不已的眠眠,他自己一个人跳了下去,他跳楼了,他不想活了。
    他可能已经死了。
    李牧泽颤抖着抓住刘超的手,断断续续叫出来:“打电话,快点,救护车,救护车……”
    刘超在点头,努力让他看见似的,不断重复:“有人打了!老师在下面已经打了!”
    “救护车,救护车……”李牧泽好似只会这一个词,他喘不上气,抽噎着叫道,“救他,刘超,救他啊!”
    除此之外,李牧泽没有任何办法,他不是神明,也不是超级英雄,没有神力,更不会仙法,他不能穿梭到过去拦住沈听眠,也不能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沈听眠拼凑在一起。在这一刻,他就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当发觉喜欢的人可能死掉了的时候,他只能坐在地上哭,而这种哭泣显得尤为可怕,就好像一切真的已经没有了余地,沈听眠真的已经死去了。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意识到抑郁症到底有多严重。又好像,这世上从来只有这种方式能让人们明白抑郁症究竟可以有多么严重。
    第29章 1
    夏天的夜晚是燥热的。
    这时小超市没有什么客人,郑文英搬着小板凳坐到门口,挨着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她们拿着乡下用的大扇子,侧着头去碎言碎语聊家长里短。
    “真热呀,安个空调吧。”
    杂货铺的老板娘姓赵,她摸了摸脖子上的汗,皱着脸说。
    “那多贵,”郑文英笑着说,她不比年轻时那样爱美了,即使底子好,平时也舍不得花钱保养,一笑起来脸上好多褶子,生活是艰辛的,她已习惯笑的这样殷勤,“不过沈听眠他们学校安了空调,听说是好多家长一起闹的。”
    “你也去了?”
    “我?不凑这热闹。”郑文英摆摆手,“学校里要是不乐意,不情不愿安上了,给老师施压,老师肯定记恨咱们,对孩子影响不好。”
    老板娘乐呵呵笑:“沈听眠是好孩子,懂事。”
    “哪就懂事了,”郑文英喜欢听别人夸奖沈听眠,虽然嘴上推辞着,却忍不住露出笑意,说话也抬高了声音,显得很兴奋,“他那是怕事儿,胆小!”
    老板娘跟着她笑,拿扇子拍拍脖子:“你家沈听眠没让你操过一次心,你看看我家的,天天闯祸,小时候就整天和他爸四处赔礼道歉,也是皮实。”
    “乐乐多活泼,”郑文英夸赞道,“我就喜欢乐乐,做事儿爽快,有自信,不像沈听眠老是畏畏缩缩的,话也不多。”
    “哈哈哈,眠眠和乐乐不一样,他是很懂事的孩子。”
    “懂什么事呀!”郑文英叹着气说,“上次大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回来就和我吵,然后就跑出去了,我找他找到三点,人还在大马路上跑呢,急得我哟,都想着报警了,最后给我发一短信,说在同学家睡了。你看看这叫懂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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