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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文英把他的书包摘了下来,自己背着,尽管她已经拎了很多东西,但还是这样做。这段时间,她和沈听眠一起消瘦,原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单薄。她很在意儿子轻微的跛脚,看着他一深一浅地走着,眼睛就红了起来。沈听眠要自己背,郑文英又下意识大声了起来:“别跟我抢!”
    沈听眠愣了下,不再说话。
    郑文英颤巍巍拿粗糙的手抹了下眼泪,重重地叹气,压在沈听眠的心上:“唉。”
    她总是重复一句话,这时又念叨起来:“你知不知道妈妈差点要捧着你回家。”
    沈听眠这次回答了:“我不想火化。”
    他说:“我要死了,你就把我埋在爸爸身边。”
    郑文英喝道:“行了!”
    他们没有再争执,因为前面站了个人,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们。
    是郭凯,凯子,他以前的好朋友。
    沈听眠依稀记得,又记不太清,那个男生朝自己走来,似乎很忐忑:“阿姨好。”
    郑文英点点头:“你好。”
    她给他们留出空间,又去前面远远地不放心地看着。
    男生讪讪地问:“沈听眠,你、你好点儿没有啊?”
    “好点了,”沈听眠回答他,并不热烈,“你是凯子吗?”
    “对啊,是我。”凯子高兴了点儿,“我是郭凯。”
    “哦。”
    沈听眠没有话跟郭凯说,他觉得郭凯很陌生,虽然认得,但想不起来关于他最近的记忆。
    “你真的好点儿了吧,没骗我吧。”郭凯笨拙地问他,舌头捋不直似的,“我一直都想来找你,你住院那会儿我就想了,今天听赵琛说你去学校了,我立马就赶过来了……”
    “唉,你别生我气。”他说着说着,懊恼不已,“真的对不起,我早就想去看你了,但是又怕去看你,一想到你躺在病床上那样儿,我就很难受。我,我今天来跟你说对不起,其实我早就想这样了,就是……逃避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它有用,是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
    他这样说着,眼睛都红了,接下来就利索多了:“我很对不起你,真的。你那时候把我当好哥们儿,跟我说那么多,我却以为你在开玩笑,在矫情。这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唉,我,我真是对不住你。”
    “你想想怎么解气,你告诉我。”郭凯诚恳地跟他说,“你打我,或者骂我,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他是很虔诚,只是沈听眠已经忘记了那些经历。
    他没有多少触动,张了张嘴,说:“已经过去了,你别再想了。”
    不痛不痒。
    郭凯没办法,他好像一拳打在棉花里,无力地说:“你这是不想原谅我了。”
    “我原谅你了。”沈听眠觉得这样说会让他好受些,所以就这样说了,“你忘掉这些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他并不愿再多说,见郭凯悻悻地往后退,就走开了。
    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沈听眠终于发现:不管是谁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对方有歉意也好,依旧恶言恶语或是不相往来也罢,都一定要原谅他,不是因为你要去贯彻善良的信仰,而是因为,只有原谅了他,原谅了那个人,那个事,你才会真正放过自己,不让自己终日活在怨恨与痛苦之中,迎接新的生活。
    沈听眠回到家打开书本,发现密密麻麻的笔记。
    他呆愣了会儿,打电话给李牧泽,而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做。
    电话是秒接,李牧泽有些颤抖地叫他:“眠眠?”
    “牧泽,”他跟李牧泽说,“你是不是给错了。”
    李牧泽一下子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不是。”
    “我一直拿你的书记笔记,”他坦诚地说,“没有挑重点,基本上都记了,你慢慢看,不懂的问我。”
    沈听眠犹豫了会儿,忍不住问:“那你怎么办?”
    “我……”李牧泽暂且失声了,很久以后,才轻轻问他,“我明天去你家里,你给我抄一些,可不可以?”
    沈听眠的心脏有钝痛感,他下意识压住那里,却又想要哭了,只能屏住气控制着,好半天才回答:“好。”
    他艰难地顿了顿,补充道:“牧泽,不是因为这个,你……你也可以来我家。你来吧,我想你来。”
    李牧泽在电话那头半天没吭声,许久后才慢慢地说,“眠眠,我好喜欢你。”
    “嗯!”沈听眠有些慌乱,“那我先挂了。”
    李牧泽在低低地笑。
    沈听眠问他笑什么。
    李牧泽很宠溺地回答他:“你看看,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怕成这样。”
    “我没有怕。”
    “你得知道,”李牧泽大胆地告诉他,“我去你家,就不单单是抄笔记那么简单了。”
    “嗯……”
    “我还要抱你,亲你。我要和你一起睡觉。”
    像是生怕表达不出来意思,他在那头轻轻亲了一口,嘴唇相碰,发出黏稠暧昧的声音。
    沈听眠在这种气氛里,却莫名又有些难过,他的情绪依然会时不时陷入低落之中,这感觉虽不如过去那样强烈,也足够让人畏惧。他抬眼看去,窗外路灯林立,车水马龙,夜景太过繁华,这一切依然好像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害怕。”像是从这段沉默里读懂了什么,李牧泽忽然开口告诉他,“你什么都不要怕,最糟糕也不过就是这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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