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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悬的心这才缓缓落下,段云泱点点头,却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手,抱着苏巽在软榻上坐定,拭去那人面颊上尚未干凝的泪痕,再让他以舒适的姿势躺在自己腿间,牵过一边的毛毯细致盖好。
    盘古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动作,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对他倒是细致体贴。”
    “过往我亏欠他太多,如今一心只想着弥补,唯恐自己不能做得更好些,以免又惹得他伤心,”段云泱半是无奈半是惆怅地长叹一声,指尖抚过苏巽纤长的眼睫,停留在淡红的唇边,“不知为何,现在的亲昵美好总让我觉得不真实,似乎这般无忧无虑的时光是从某处偷来的,稍有不慎便会被吞噬殆尽。”
    直到现在,在暝琅雪山中经历的七情幻境依然历历在目,那些场景虽然光怪陆离,却仿佛并非全然作假,不仅其中某些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甚至那些未曾发生过的事件,也与未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苏巽喋血身殒的那一幕更是尤为触目惊心,惨烈得教他连回忆也不敢。
    盘古的神情显得有些莫测,心中对段云泱的敏锐直觉感到惊讶,却也知道眼下并非道出真相的最佳时机,沉默片刻,便岔开了话题:“小娃娃,你且给我说说未来收编玄霄阁的计划。”
    段云泱点点头,沉声道:“玄霄阁作为暗杀组织,执行任务时不分国界与对象,在齐国贵族中或有敌视之人。因此我建议另外杜撰某一组织作为他们的来历,并且放弃以往的代称,以真实姓名收编到平昌军中。”
    “很有道理,”盘古赞同地颔首,沉吟片刻,神情又显得有丝犹疑,“只是阁员们皆为身怀绝技者,较之常人不免桀骜难驯,若要改变他们的习惯,只怕有些难为。”
    “这便是阿巽不顾困难,也坚决要找到您的原因。”
    修洁手指拨开苏巽额前的乱发,段云泱抬起眼来注视着盘古,面色凝重:“前辈您是玄霄阁元老,更是当初保守一派的代表人物,甚至天吴勾结朝廷、中饱私囊的证据只有您掌握得足够全面。若是要说服玄霄阁众人顺利融入齐国编制,人选可谓非您莫属。”
    “如此也好,”盘古赞同点头,微微一笑道,“这缠影兽灵力充沛,支持我幻形四个时辰不成问题。但这毕竟不是我自己的身体,熟悉磨合尚且需要一段时间。不若这般,今夜我先考虑考虑如何言说此事,明日你便助我召集玄霄阁众人,全力完成收编一事,那样小苏也能在场。”
    “多谢前辈。”
    段云泱靠坐在车壁上,缓缓垂下眼帘,若能在盘古的帮助下,顺利解决玄霄阁众人的归宿问题,他也总算能稍微放下心来。
    可是接下来天吴与剩下的阁员会有怎样的动作,他却不敢妄言。毕竟梁国扩张的野心昭然若揭,周边列国早已风声鹤唳,谁也不知何事会成为引发战争的□□,目前所能做的为有扩张军备,加强边防。
    这样安然无忧的太平日子,怕也没办法长久了。
    他们返回惊羽侯府已是下午,盘古寻了间暗室与缠影兽熟悉演练,段云泱则将明日的安排布置下去,随后回到卧房守在苏巽身边。直到傍晚时分,那人才微微颤了颤,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察觉到他的动静,段云泱立刻放下手中书卷,凑上前来触碰他额头,感觉到掌心下的温度尚属正常,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没发热……方才若拙前来检查过你的状况,大抵是激烈的情绪牵动了体内残余的伤势,加之此前风寒入体,所以有些虚弱。眼下若是没有继续发热,便没什么大碍了。”
    “照料我这个孱弱病人,真是难为你,”苏巽苦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药碗,仰头将浓黑的药汁咽下,“都怪我,分明知晓身体不争气,还无所顾忌地大悲大喜,实在是任性妄为。”
    “没有的事,你万万别往心里去,盘古前辈能借助白羽的力量再度现身,原本便是始料未及的惊喜,便是我也激动非常,更何况与他情谊深厚的你呢?”
    忍不住伸指刮了刮他挺翘的鼻梁,段云泱促狭地笑着,凑近他唇边,舌尖巧劲一推,送了枚糖果进去:
    “若是实在觉得愧疚,就好生照顾自己。你若总这般西子捧心动辄厥过去,我又怎么可能放的下心来?”
    苏巽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莹润的眸子里流露出某种顺从而无辜的神情,湿漉漉的清淡而柔软。他撑起身微微侧头,靠在段云泱右肩上,纤细手指留恋地抚摸着那人面庞,不由逸出一声轻叹:
    “我心中又何尝不这么想……云泱,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惟愿自己能再健康些,再伴你长久些。”
    那指尖的温度清寒如玉,硌得段云泱心底生疼,苏巽所经历的痛苦桩桩件件浮现眼前,他恨不能尽数以身相代,又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恍然间几乎有流泪的冲动,那人从伤痕累累的身躯中捧出一颗真心,拼命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去爱他,他又如何能不深深感动,死心塌地?
    苏巽毕竟精神不济,强撑着说了几句话,又垂眸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段云泱不忍心惊醒他,又担忧他肠胃不适,于是从膳房取了碗香浓的小米粥,一口一口渡入他口中。
    此时正是隆冬时节,入夜后冷意更甚,凛冽的朔风席卷得窗棂微微震颤,砭骨的寒气如缕不绝地往房里渗。段云泱向火盆中添置了好些炭火,又铺了层毛毯在苏巽身边,确认万无一失,这才披上大氅,放轻手脚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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