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总是没能早点发现呢。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低声说:“没关系,她开心就好了。”
“你们俩凑那嘀咕什么呢?”
一口沙哑却响亮的烟嗓,还有那时时刻刻听着都像斥责的语气,让梁易澄条件反射地站直了,很快他又别开脸,看也不看来者,淡淡地说:“没什么。”
“嚯,真是翅膀硬了啊,见到人都不会叫一声了?”
“兴哥好。”
梁朋兴被他气得够呛,吼道:“还兴哥!你怎么不叫发哥呢!”
岑芬连忙劝道:“别激动,父子俩好不容易见一面,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你看看他这什么态度啊!都是你给他惯的!”
“好啦澄澄,别气你爸了。今天你奶奶大寿,别让人看了笑话。”
梁易澄被她妈拽着,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来,却吃了一惊。
不过小半年没见,他记忆中父亲的那头乌黑透亮的短发竟已白了一半。消瘦的脸上皱纹越发地明显,凹陷的眼窝底下一片青黑。
哪怕眼前的中年人一双眼瞪得像只斗牛犬,也掩饰不了那张脸上流露出的苍老与憔悴。
“爸……你……”
梁易澄连自己在闹脾气都忘了,情不自禁地把那个许久未曾唤过的称呼喊了出口,三人皆是一愣。
梁朋兴别扭地别开脸,音量发颤,音量都低了几个档:“臭小子,终于舍得喊我爸了啊。”
“你、你……”
梁易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求助地看向岑芬。
岑芬温柔地笑了,朝他眨眨眼,才推了推梁朋兴,说:“早让你去把头发染一染了,看看你把傻儿子吓成什么样了。”
梁朋兴挠挠头,嘀咕道:“我觉得我这样还挺像华仔前段时间演的那个谁啊……”
梁易澄安静地看着他的父亲。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父亲正在老去,这一事实对他造成的冲击是如此之大。
哪怕他知道符朗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也始终无法相信他那个强势又霸道的父亲有一天也会像符剑良那样悄无声息地倒下。
可他眼前的人分明已是强弩之末,成为了一个在虚张声势的老人。
他恨他的父亲。
但他也爱他的父亲。
所幸,这一次,他发现得还不太晚。
“爸。”
梁易澄平静地喊了一声,梁朋兴竟是微微颤了颤,转头的动作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我知道,哪怕我怎么说,怎么反抗,你都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你认为你才是高高在上的父亲,你不可能会犯错。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一次,是你错了,而且你犯的错无法挽回。”
梁朋兴的脸色铁青,却没有说话。
“警长也许不是你害死的,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曾经对警长做过的那些事情,永远都不会。”
梁朋兴沉默片刻,垂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你吧。”
他拉着岑芬,转身往主桌走去。没走两步,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今天没有鱼翅汤,因为鱼翅不环保,酒楼已经买不到了。”
梁易澄愣愣地抬起头,父亲佝偻的背影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高大的模样。
“不过,我们家里还有,等你想喝的时候,就回来吧。”
第69章
大城市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像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忙,鲜少有人会抬头望望头顶的那片天,看看那微弱闪烁的星光。比起天上会不会有星星,他们似乎更介意地上会不会有狗SHI。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被好奇心驱使,跟着伫立在江边仰头定定地望着天空的梁易澄一起抬头,望向那难得晴朗的夜空。
风刮走了薄雾,又将云层吹向了远方。淡淡的星光在夜空中透出,最亮的那颗星星内敛地闪着微弱的光。
像极了他那只胆小的猫咪。
梁易澄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扭扭发酸的脖子,才蓦地发觉身边多了一圈人,不明就里地昂着头。
梁易澄:“?”
他挠挠头,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穿了出去。
回到符朗家楼下,梁易澄突然停下了脚步。
每一次经过这里,他都只顾着看向前方。
出门的时候,他会看着小区的大门。回家的时候,他会看着符朗家楼下的铁闸门。
一切也都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但这一次,他选择了站在那里,慢慢地抬起头。
昏暗之中,他隐隐看见符朗家的纱窗后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察觉到他的停留,那白色的身影兴奋得扒在了纱窗上,熟悉的猫叫声渐渐清晰了起来。
“喵——喵——”
生而为人,映入他眼里的,是浩瀚的三千世界。
可在它们的眼中,他就是整个世界。
白色的身影渐渐模糊,他低下头,大步跑向家门口。
电视里的午间肥皂剧的声音,厨房飘来的炒菜的香味,整整齐齐摆好碗筷的檀木餐桌。
是属于家的宁静。
符朗坐在沙发上,把玩着符剑良留下的那套白瓷茶具。
这套白瓷茶具是符剑良的收藏的五花八门的茶具里外貌最普通的一套,却是符朗小时候学泡茶开始就一直用着的,也是他最爱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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