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站在一旁和孔直小声探讨着凤栖城官府的事,原攸望着地图发呆,郑顺和蒋文在念叨那女兵,江尤眼睛扫了一圈,突然觉得这样挺好。
名为君臣,实为朋友,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尽全力,江尤每每想到华国如今上下一心,就会由衷生出一种感动。
吾道不孤。
“王上!出事了!”
温馨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花容从外头冷着脸走进来,对江尤行了一礼,呈上一份情报。
江尤如今已经练就了波澜不惊的表情,她自认,不管是遇到什么事,她都能冷静以对。可当她看完这份情报后,脸上少见的带了一丝震惊。
她的异常表现,引得孔直等人不自觉的严肃起来。
“王上,出了何事?可是金林有变?”孔直思来想去,能让江尤变色的消息,如今也就是金林了。
江尤叹口气,合上情报,微微闭眼,睁开后,眼底的惋惜痛心消失不见,变为平淡无波的深井之水,透着丝丝寒气。“金林被北王攻破,王姬,于金林南城门上一跃而下,当场气绝而亡。”
王姬?!!
“王姬!身为北国王后,她去金林南城门,没人拦她吗?”崔信震惊之下,依旧有查案的严谨思维,一瞬间就看出此事的蹊跷之处。
“重点是,北王为何去攻金林!而且这么快就攻破了?”原攸听到这消息都懵了,之前他们设想过许多北国的行动路线,他们一致认为,有妫浔在,北王不可能去主动攻金林的。
“之前咱们放出风声,说韦天子并非王室血脉,北王混淆王室血脉,其罪当诛。为了证明流言是假的,北王带着王姬去滴血认亲。结果,王姬的血,不能与韦天子的血融合。不光是王姬,康建君南川的血也不能与之融合。”江尤微微垂眸,心口像是有一块重石压下。
她不知道,妫浔的死,究竟是因为妫泱,还是因为她。
这韦天子并非王室血脉,不过是华国用来攻击北国的借口,也是江尤为魏王找的伐北借口,没凭没据,不过是流言罢了,天下谁会当真?
偏偏北王信了,也起了疑心,带着妫浔就去滴血验亲了。
“滴血认亲?这是什么说法?”崔信的妹妹是医师,他都没听说过滴血认亲的法子。
“是北国特有的法子,说两人若是亲属,将血滴入水中,血会相融为一体。”郑顺解释道,他对各国的风俗礼法,十分了解,“只是这个法子,即使是亲生父子都有可能无法融合,北王怎会用这样荒唐的法子去验亲?若他不说,此事不会流出,如今王姬死了,这事儿传的天下皆知,韦天子不管是不是韦哀王的血脉,都不是了。”
可不嘛,北王攻金林,这个举动完全是恼羞成怒,王姬一死,韦天子不是韦哀王的血脉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王姬究竟是被北王逼死的,还是她自愿跳的?”孔直摸着胡子说道,他抬头看向江尤,只看到江尤眉宇间的冷漠。
“北王叛逆,檄文一封,昭告天下,请诸侯,清君侧。”江尤一掌按在地图上半数的红色,“王姬身死,韦天子非韦王室后脉,王子南川呆傻,请韦王室另选宗亲子弟,继任为王。”
“王上,此乃大好良机,错过了,可就难寻了!”原攸第一个站出来不同意,昭告天下,请诸侯联合清君侧,这意思是还要维护韦王室正统?
听到原攸这样说,孔直点了点头,崔信蒋文一言不发,郑顺直言道:“王上,妫王姬已死,她与王上相识多年,王上有心报仇,有情可原!但若因此而误了大事,得不偿失啊。”
这韦王室嫡系就剩下一个傻子了,此刻不自立为王,更待何时?
江尤知道这是个好时机,但她不想在妫浔刚刚死去时,自立为王。
那个女子,短暂的一生全为了韦王朝,生在金林,死在金林,或许她一生已是圆满。她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救韦王朝,江尤此刻自立,就是踏着妫浔的尸骨,往上走。
江尤不屑于踏着一个女子的尸骨,走上去。
“与情报一同而来的,还有王姬的侍女佩余,她求见王上,想必是有话要对王上说,王上可要见她一面?”花容见屋中气氛凝结,想起了外头那个蓬头污面的侍女。
那侍女混在商队里,不知吃了多少苦,才从金林过来,整个人比走之前瘦了好几圈,比当初妫浔重病时还吓人。
花容本想让她洗漱休整一番,现在看来,要污了王上眼睛了。
“恩。”江尤点点头,疲惫的叹口气,将情报甩到一旁,原攸和孔直对视一眼,抿唇不言。
佩余踏入宫殿之中,走到中间,直接跪下,“王上……”
佩余开口说话,声音出口的一瞬间,就变为哭音。她本不想哭,但在看到江尤的那一瞬间,她就哭了,她哭的极为凄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跪地哀嚎,像是要将心中不甘怨恨,一下子全哭出来。
代替那个穿一身红衣华服,一步步踏上城墙,决然跳下的女子。
郑顺被哭的头疼,开口想呵斥她,江尤抬手阻止郑顺说话。
江尤坐在最上头,俯视跪在地上的女子,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她默默看着,心口的石头,像是随着佩余的哭声,一点点消失了。
死亡,是她的解脱。
只愿来世,莫要再生在乱世。只愿来世,她能寻到一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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