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了眼瞄着不远处矮案上的嵌银镶玉镂空燃香鼎,悠悠然道:倒不如留着,一来震慑诸侯,二来,也是个生钱的绝妙法子。淮南王既能到处拉拢人,必是钱多的很了,此时他定然也知道刘迁断腕所为何事,若他父子还想全身而退,钱给的少了,我能答应么?此事,其他王侯若听得半点风声,自然亦是趋之若鹜,去财消灾这个理他们懂得很。咱们只管坐着收银子就是了。
刘彻嗤笑道:这么些年我还从不知道,你竟是个能看见钱的主儿?大汉如今最不缺的便是钱了。
现在是不缺,往后用处就大了。打仗便是烧钱,你以为呢?自先帝时lsquo;七王之乱rsquo;以后,各诸侯国虽无能力拥兵自重,却是囤金敛财,yín靡极乐我忽地意识到,这打仗似乎不该说,刘彻此时自顾不暇,连皇位都搞不定,必然没有想那么长远,我赶紧又顾左右而言他:总之,权该要,钱也得要。
听我说完,刘彻侧着脑袋看了我好一会儿,我正觉着给他瞅地浑身汗毛倒竖,起身刚要走,他胳膊一伸揽过我的肩,按着我的后脑把我的脸埋进他颈窝里。
他极用力,我觉得脑壳都咯吱咯吱响,我伸着手溺水似地乱挥:滚开,你他妈发什么颠?
☆、九、
王孙别动刘彻死死地卡着我,有一种想把我活吞掉的咬牙切齿。
我停下不动,却是吓得浑身直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不动,你放开我,勒得我胳膊疼这人又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他只松了力,却不见收手,我屏着呼吸一动不动。这么一阵一阵毫无预兆地折腾下去,我迟早得脑神经衰弱提前去投胎。
跟这人在一起,尤其是眼下这个状态,最管用的办法就是跟他说话,就像对挟着人质的匪徒不让他走火的唯一方法。我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定定神,刘彻,那个我知道你不缺钱,可勤俭节约是圣人留下的美德,钱还是要省着些花,是不?
他不理我。
啊,那个你若是觉着钱多了不好打理,我可以替你管账,呵呵我算术挺不错的。
还不理我。
尼玛啊。您倒是吱个声儿啊。
他低了低头,嘴唇在我耳垂上摩挲,我惊起一身jī皮疙瘩,颤声道:君无戏言,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他也不接我的话茬,只苦笑着轻叹一气,语气平平地诉道:你病好了以后还是跟原来一样,半分亏都吃不得。喜欢的人就连心都舍得给,厌弃的人往死了整也不眨眨眼。记得在奶奶那里为我说话,记得帮我对付诸侯拉拢朝臣,甚至记得为我打匈奴的策略提前铺路,说话也总是跟之前一样噎人,却是偏偏
他说到这里,又把我往怀里揽紧了些,有些不自已的声颤:却是偏偏不记得我王孙,我已经挽不回阿娇了,若再没了你我就真的只是个皇帝,不是刘彻了,你懂么?每个字都吐的极艰难,有一碰即碎的悲伤,入耳中生生有一种玻璃渣刮过骨头的疼。
他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背:王孙,呆在我身边,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想伤到你,好不好?我也不想rǔ及自己为祸苍生。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的是不是?
我明白,我明白你大爷!你与我何gān,天下苍生与我何gān?这是你的天下你的子民,你要做贱谁也拦不住,别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搞得好似我若不做了这男宠,就要天塌地陷了,就是祸害国君殃及万民了。
我瞬时怒从胸中起,举起胳膊甩过去一拳:你就是个疯子
他拨开我的手顺势拦腰圈住,又蹭蹭我的脸,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觉得自己感到一种双目瞬间失明一般的无助和恐惧,耳中眼中脑中全是沥青一样的粘稠和漆黑。如同被人抽了骨节的蛇也似的瘫软,似千斤力道打在棉花上的迷失与惊措。连被刘彻亲了半天也没感觉了。
回神后把他稍稍推过去一些,半阖着眼睑,两眼无焦地碎念道:若真想爱上你又有什么难处,起码到现在为止,你还是我唯一认识的,唯一对我好的人,可你总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又是个皇帝。往后,我必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骂成jian邪佞幸,青史上也必留骂名。那些死后事,便是给人开棺鞭尸我也是无所谓,只现当眼下,不管那人是皇亲还是国戚,纵是舍着我的命,也有的是法子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什么刑不上大夫的狗屁常纲伦理,我眼里可揉不得砂子,刘迁便是前例,即便留着条命,也不会让他囫囵个的快活,到那时你这个皇帝却又该如何做?纵容我祸害朝堂糙菅人命你也被人骂做昏君么?若你只想要一个后宫中的男宠,天下之大,貌美的娈童小倌儿千千万。你既是清楚我的xing子,何苦把我往绝路上bī?我抬了眼平静的看他。
刘彻摸摸我的脸,指尖在左眼下流连,眼波一派凝定和刚绝:你若不愿意,我自然不会bī你,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能见着的地方,日子长的很至于那些缺眼力见儿在背后嚼舌头的,你若高兴,死多少我也压的下,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平安喜乐,你只要不躲我就好。
我扯起嘴角直笑的两眼渐起水雾,你道是这汉家天子,可你还不是天,不是神,命运若伸出手来,你哭都哭不出来。天家无qíng,你偏偏这么多qíng,皇权路上的qíng字是个劫,等你真正成为一个皇帝的时候却又如何让我平安喜乐?你何苦?
他亲了一下我的额头也轻柔地笑,丝雨润物细如柳尖似地美妙:可是你从前说过的,要一辈子不相离。
我挡住他又要贴来的脸:反正我都不记得了,你只管胡编乱邹,谁也不知道。
谁说的,元安红玉和宣室玉堂的奴才都听见了,不信你叫来问问。说着就要扬声叫人。
我忙拉住:我信,我信还不成吗?这种事还敢叫人对质?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刘彻似是觉着我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破罐破摔,即便没爱上他也会陪他伴他一生不弃。可我我扪心自问,这是缓兵之计还是以退为进,我自己已经搞不清除了,喜欢他么?没有!一点也不么?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若没了刘彻,我还能活几天,鬼才知道,如刘迁那样的人比比皆是,之所以敢那么对刘迁,是吃准了我在这宫里和刘彻心里的地位,否然,我凭什么?离了刘彻,出了这皇宫玉堂,我又有几斤几两敢对一个诸侯太子颐指气使?
我不否认,我贪生怕死怕沦落成娈童我也不敢痛下狠手索xing划花了这张脸总之我就是整起别人来眼都不眨,搁自己身上就是孬种的本xing。
爱上刘彻竟成了我唯一让自己活的舒心的法子。偏他集官二代富二代美少年于一身,又似乎,对我很好要爱上他,何止是不难,简直是容易的像1+1
至于xing别最让我凌乱的事我觉得还可以举掌立誓: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
咳咳,越想似乎越没底气
我只好每日每日的纠结郁闷。
天越来越冷,到大寒的时候,我每日裹着貂皮缩在炭炉旁,或跟奴才们赌钱,或描字或读简或作画或饮酒。
红玉递给我暖手炉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皱了眉问道:又加了什么香?味道不好。
她接过手炉取走了些,回道:只是比之前的去了沉水香,那是驱蚊虫的,医官说闻多了不好,冬日里就不用了。迦南香安神,不能多加,否则人容易犯困。所以就加了苏合香的分量,这种香就是显味道,没别的什么用处。大人嫌重了我去些就是。
自昨儿午时开始,已经连下了一天一夜大雪。昨日huáng昏出去踩了踩,还不够厚,今日又下到现在,已是积雪盈尺。
红玉,咱们出去玩儿会儿我扯掉狐裘要出门。
红玉又给我穿上,外头冷的很,大人便是不爱惜自己,也得穿着,玉堂的奴才有多少脑袋也担不了这个罪。
我也不再别扭,等着她给我穿好,你也去穿一件厚的随我一起去。也叫上元升和玲珑。
好啊。整天窝在屋里,人都生锈了。好容易有个乐子,都高兴的不行。
我让红玉和玲珑两个丫头去推雪人儿,自个儿和元升刨净一小块儿地方,撒上谷栗,揣着弹弓远远的躲在一旁等着鸟儿来啄食,野鸽麻雀的总能打到几只,晚上就在玉堂烤了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