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不再说话,看着坐在主厅中揉着太阳穴沉思的九叔,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知道九叔肯定是在担心小姐未来的婚事了,小姐如今已经是快要十八岁的年纪,一般富家小姐,大抵是在十六七岁就会成婚,待到十□□的年纪,膝下怎么说也已经有了儿女。
之前顾家的生意不稳定,九叔与瑶娘多方面商量考虑之后,想着等到生意稳定下来,再去为小姐谈上一门好的婚事,后来小姐对贺穆清有意,九叔思来想去也就默认了这回事,全当是贺穆清入赘顾家,也就没再去为小姐寻什么婚事,谁想到,等到最后却发现贺穆清是个太监。
任谁都能理解九叔此时此刻的崩溃心情,从安自然也是一样。
半晌,九叔问道:“小姐人在哪儿?”
“小姐今日去了铺子中。”从安答着,犹豫了一下,她又道:“九叔要是有什么想与小姐说的,不然就等到晚间小姐回来再说吧,去铺子那旁说,怕是会被人看了笑话。”
看了笑话……?
九叔心中苦笑了一声,贺穆清是太监这种事,不就已经让别人看了笑话了么?也怪他,跟贺穆清相处那么多,怎么就没发现贺穆清是个……阉人呢?
知道贺穆清是个阉人之后,回想以前的事,确实能发现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只是以前,谁也没敢想过,真的会有宫里的奴才敢跑出宫来。
“小姐去铺子,为什么没叫你跟着一起?”思维绕了一大圈,终于抓住了一个重点。
从安老老实实地回答,“小姐说那铺子也不大,三个人在里面显得我们人太多了,客人会有压力,就没叫女婢跟着。”
九叔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放弃了现在就出门去找顾和以或者是贺穆清的打算,已经这样了,再出门去叫人看见了他们的争执,就更是叫人看了笑话了。
主厅之中沉默了许久,没得了九叔的话,从安也没敢直接离开,垂着头默默地站着。
“老爷以往每次出海之前,都会叫我照顾好小姐。”
九叔忽然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从安抬了头,见到九叔一双眼中似乎涌出了些浊泪来,微微湿润。
“我对不起老爷啊。”
一声沉重的叹息,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从安没敢说话,心中犹豫得很,不知道该不该把小姐已经与贺穆清同睡过这种事情讲给九叔听,这种事情如果讲出来……她难以想象九叔会是个什么心情。
而且小姐那边……
如果这件事已经都传开了,不知道小姐在铺子那边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为人所中伤。
顾和以那边当然也听说了这流言,她就知道那个姓冯的老太监不像是个善罢甘休一点儿事儿不惹的人,只是没想到竟然会闹得满城风雨的。
好在那姓冯的老太监并不知道贺穆清现在的本名,流言中也不过是说了一句“顾大小姐的男宠”,没有贺穆清的名字,若是提到了贺穆清的名字,这得让贺穆清未来多么难堪啊。
大人们心中还是有分寸的,只会在人后相互传播流言,而不会真的跑到正主面前去作妖,可小孩子就不一样了,这时候小孩儿早熟,早就知道了阉人到底是什么,会有调皮捣蛋的小男孩跑到他们的铺子前提起此事,让顾和以心里闷火,这种熊孩子,就应该狠狠地打一顿,打秃噜皮才合适,让他们把贺穆清小时候受过的罪全都受上一遍!
外面的雨不大不小,滴滴哒哒的没完没了,店铺中因为下雨而少有客人,自打听说了流言后,她在铺子中待了一个时辰,心中那股子闷热烦躁一直也没能消得下去。
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顾和以从柜台后面抽出了一把油纸伞,对江纭说道:“我先回去了,估计九叔也得是想和我聊聊,就拜托你看着铺子了。”
江纭心中知道她为何这样,点点头,“大小姐去吧。”
这种事情没什么安慰的法子,至少站在他江纭的立场上,没什么法子可以安慰。
这回的流言传得又广又快,顾和以估摸着肯定是瞒不过九叔了,要是九叔已经知道了……她都能想象得到九叔的心情,若是贺穆清先她一步回了顾宅,她都难以想想贺穆清自己一个人会面临什么。
下了马车,顾和以撑了油纸伞,自己进了顾宅。
雨点滴滴答答掉落在伞上的声音带着湿意,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有不少仆人躲雨聚在廊下,叽叽喳喳着说个没完没了。
“贺穆清那小子水灵灵的还有点儿娘气,本来以为是性子问题,没想到竟然是个阉人。”
“想想咱们跟个阉人一块儿处事了半年的时间,啧啧。”
“家里边儿还有几个婢女经常聊他呢。”
“这回九叔肯定留不得他了。”
“咱们还好说,他一个宫里边儿出来的太监还把大小姐骗的五迷三道的,大小姐指不定得多恶心他呢……”
顾和以转了个弯,绕到廊下那旁,将手里的伞稍稍扬了扬,露出了自己的脸来。她的眉头一皱,脸色称不上多好,冷眼看了他们一眼。
立刻就禁了声。
这么大的事,家里的下人多两句口舌也算正常,可要是说上什么她不爱听的,那就不太好办了。
“贺穆清已经回来了?”顾和以扬了扬声音,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