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去想,莫非他真不是齐家人?可他又为何出现在齐家?
平心而论,这些年齐家长辈一直待他甚好,好到他从不曾怀疑自己的身世。
也是因此,他明知道齐家有不少事做的不地道,也选择性地视而不见,且心甘情愿为齐家而奋斗。
即便是现在知道自己身世有异,他也没想过抛却齐应弘这一身份。
可偏偏她说,他们是亲兄妹。
难道他们真的是亲兄妹?
齐应弘几乎一夜未眠。
韩濯缨还不知道这些,她今日累极,睡得很沉。次日清晨醒来,再次精神满满,将之前的烦心事暂时抛之脑后。
今天宋净兰没有告假,早早地就在瑶华殿外等候。
一看见她,韩濯缨就想起昨天石头说的事情了,心里便有些别扭。
宋净兰的神情也略微有几分不自然,她小声道:“女傅,对不起。”
韩濯缨沉默了一瞬,对方虽未言明,可她也知道这小姑娘是为什么道歉。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见宋净兰满是歉意的声音:“以后,我不会再给女傅任何东西。”
也不会给人借刀杀人的机会。
韩濯缨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宋净兰想了想,又道:“其实,我心里还是认你当姐姐的。”
不等韩濯缨接话,她就欠了欠身,向殿内走去。
韩濯缨介意金珠吊坠遭人下毒一事,但还不至于记恨这个小姑娘。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继续教导六公主和宋净兰习武。
宋净兰初时小心翼翼的同时又有些惶恐不安,但是见韩女傅除了态度冷淡一些,并无太大变化后,慢慢放下心来。
只是一想到家里那个真正的二姐姐,她就心虚而歉疚,连续数日都没再回家。
一转眼到了清明节。
韩家长辈早已过世,于情于理,韩濯缨都该在清明节去祭祀一番。
她略一思忖,决定独自前往。
——因为她的亲生父母如果泉下有知,肯定很清楚,被她唤作兄长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而且,她还想在祭拜之际,告诉他们韩雁鸣可能已找到的事情。
之前祭拜几次过,所以韩濯缨也记得路。
城外的韩家墓地依然冷清,仅仅是几座孤坟。
明明没什么感情,可看到坟茔,她还是感到莫名的酸楚在胸口泛滥。
韩濯缨跪了下来,取出篮中的纸钱贡品等物。
面对着墓碑,她很自然地小声唤出了那些称呼:“爹,娘,二叔,我是缨缨,我来看你们了……”
她低着头,将新坟上生出的青草给拔掉,慢悠悠说道:“我可能找到真正的雁鸣了,他还活着,活的很好。二叔,你不要自责了……”
想到未曾谋面的韩二叔终其一生都在自责与悔恨中度过,她眼眶不禁有些发酸。
韩二叔在兄嫂过世后,以残疾之躯抚养侄女,去世时还不到三十岁。
韩濯缨烧了一些纸钱,犹豫良久后,才提起“兄长”来:“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哥哥。我刚回来的时候,老宅那边的人来抢夺房子,那时我没有办法,就假称他是雁鸣。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真的信了我的话,对我很好很好。我还想过干脆让他入嗣,反正他也没有父母家人,总比老宅那些人靠谱……”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可能你们在天上也看到了……”
她准备的纸钱慢慢燃尽,有些灰随风飞向远处。
韩濯缨又在墓碑前待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收拾东西回家。
祭祀回来,心情难免有些沉重,她慢悠悠走着,直到暮色降临,她才进了清水巷。
刚拐过弯,就有一只手斜次地伸出,按住了她的肩头。
韩濯缨心中一凛,下意识回身。
对方力气极大,一把扳住她的肩,绕到了她面前,声音低沉:“是我。”
来者一身青云卫服饰,面无表情,正是齐应弘。
两人四目相对,他松开了放在她肩头的手。
韩濯缨后退一步,犹豫了一瞬,才道:“齐大人。”
齐应弘静默一会儿,黑眸沉了沉:“我去查了。”
他要想真心查探一件事,并没有多难。
才数日光景,齐应弘就得知当年齐二爷妻子有孕数月,尚未有子嗣,他是大伯齐天德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大伯既然想瞒着他,不愿意挑明,那他自然也不会去当面质问。
救命之恩、养育之情,他不能弃之不顾。
他对自己说,这也只能说明他不是齐家亲生的,他也未必就一定是她的同胞兄长。
齐应弘轻声道:“你原本姓宋,曾是临西侯次女,从小在边关长大,去年才回京。”
“对。”韩濯缨也没想瞒他这些,“你说的没错。”
她意外的是,他竟然回去是查她而不是查他自己?
“你回清水巷之后没多久,就有族人来抢夺房产,还闹到了京兆尹处。幸好你走失多年的兄长及时归来,才保住了房子。”齐应弘抿了抿唇,“你已经找到你兄长了,邻里皆知,不是我。”
尽管这中间疑点重重,但他不愿深究,更想相信自己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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