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肯定可以的。”韩濯缨面上丝毫不慌。
——尽管她现在一点具体的想法都没有。
目送着她进门之后,谢泽才转身离去。
送他过来的马车已经在清水巷外等候很久了。
韩濯缨甫一进门,就将自己从东市买回的零食递给翠珠,顺便塞了一块姜糖到她口中,小声问:“走了吧?”
还没等到翠珠回答,她就看见了书房虽然黑乎乎的,但门仍开着,风一吹,微微的动。
她略一思忖,大步过去,想要将门关上。
然而,韩濯缨的手刚碰触到书房的门,就听到书房里响起不带温度的声音:“你现在才回来?”
竟是齐应弘。
与此同时,翠珠将口中的姜糖咽下,追上来小声道:“还在呢。”
韩濯缨:“……哦。”她定了定神:“怎么也不点灯啊?”
齐应弘淡淡地道:“蜡烛燃尽了,就没再重新点。”
他也没想到,她会到现在才回来。
韩濯缨挥手暗示翠珠自去忙碌,她则走进书房,重新燃起了油灯。
灯光晃动,她这个亲哥脸上没多少表情,就在桌前坐着。
“你吃饭没有啊?”韩濯缨问的很客气,她想了想,又问,“你等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齐应弘眼帘垂下:“是。”
韩濯缨立刻做认真倾听状。
“齐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情……”齐应弘停顿了一下,才道,“伯父瞒着我的身世,希望我姓齐。他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知道此事,想一直瞒着他。”
大伯将三岁的他从死人堆里捡出来,当做弟弟遗孤认真养大。如果没有大伯,他十五年前就死了。这份恩情,他不能辜负。
既然大伯不想让他知道真相,那他就在大伯面前永不“知情”好了。
韩濯缨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不想回归本家了,而且还要对外隐瞒自己的身世。
“但是韩家父母对我,也有生恩。”齐应弘看向她,缓缓说出自己的考量,“所以我会去祭拜生身父母,会照看你,但不会立刻认祖归宗。我想照着旧例,三代还宗。”
韩濯缨听过这个“三代还宗”说法,养子三代之后可恢复本姓。也就是说,她这个亲哥以后仍然是齐家人,但他的孙子里会有一支回归韩家本宗。
她点头:“好啊,我觉得可以。”
生恩养恩都能兼顾到,而且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担心她的另外一个兄长了。
见她并不反对,齐应弘略略松了一口气。
韩濯缨眸中笑意更盛:“哥,既然你不回归本家了,那我哥那边,啊,我是说我那个哥哥,就还是我哥好不好?”
这话乍一听上去,并没有什么毛病。可齐应弘还是听得心里一堵。
他不回归本家,她非但不失落,反而眉眼弯弯,仿佛期待已久,正中下怀一般。
那个假的兄长对她而言就这么重要?
齐应弘甚至疑心,她之前声称尊重他的任何决定,就是为了等他主动放弃认祖归宗。
韩濯缨感觉,今天的一切实在是太完美了。她心间的喜悦咕嘟嘟直冒泡。
于是,她的态度不自觉地就更热情了:“我今天买了点小零食,等会儿你走的时候带走。”
齐应弘却一字一字道:“这个不急,我们先来谈一谈,你那个假的兄长。”
韩濯缨见他神色认真,就收敛了笑意,在他对面坐下。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齐应弘皱着眉,“我问过那个叫翠珠的丫头,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可我之前打听,他在宫中做事。怎么我今天隔窗听他说话,看他身形,有些熟悉?”
韩濯缨心头一跳,不由地想起她初见这两人时的一些场景。她定了定神:“他在宫里做事,你又经常出入宫廷,觉得眼熟,也不奇怪嘛。兴许什么时候就见过呢。”
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以后还是尽量让这两人错开好了。反正这个亲哥不回归本家,对她态度也一般,应该不会时常回来。她也不用太担心。
“记忆全无、底细不清的人,也能在宫里做事?”齐应弘摇头,“你不觉得这里透着古怪么?”
韩濯缨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他又不是一开始就失忆的。他很小就进宫了,后来失去记忆,阴差阳错以为他就是我哥,出去想找点事情做时,遇上了从前的主子,就又回宫做事了啊。”
“你说他是你哥,他就没怀疑过?再度回宫以后,也没怀疑?”
“没有。”韩濯缨想了想,“也是巧了,他没有家人,没有身份,真的以为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他以前的朋友也为他开心……”
所以,她更不忍心看他难过啊。
齐应弘双眉紧锁,他略一沉吟:“你这个假兄长,是个太监?”
他这话一出口,韩濯缨立刻瞪大了眼睛,坚决否认:“不是。”停顿了一下,她又道:“谁说在宫里做事的就是太监?我也在宫里教公主习武啊。”
“从小进宫,失去记忆后还能被主子一眼认出、重新进宫。不是太监,难道是近身侍卫?”
韩濯缨轻声道:“你只要知道他不是坏人就行了,管他具体做什么?”
齐应弘眼睑垂下:“我是觉得你没必要再认他做兄长。现在韩氏老宅的人已不敢再来欺你,不如早些跟他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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