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侯府,濯缨的动作要随意许多,并不像在家时那般规行矩步,她脚步轻盈,行得极快,不多时就到了山涧旁。
谢泽紧紧盯着她,只见她干脆利落一个纵跃,黄色的衣裙如同一朵初绽的花飘到了对面。
濯缨隐约感觉身后似是有人在看着自己,她抬起头,隔着枫林挥了挥手。
转身,大步离去。
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枫林中有一道黑影闪过。
一个模样普通的男子出现在谢泽面前。
他手起刀落,直接将蛇砍成了几段。
“查一下今天来上香的都有谁。”谢泽声音淡淡。
暗卫小十声音极低:“殿下,用不用……”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只以手为刀,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谢泽摇头:“那倒也不必。如果这里出了命案,会更麻烦。”
要杀她的话,刚才他自己就动手了。
她今天的忽然出现,的确很可疑。但是对上她那双眼睛,鬼使神差的,他并没有出手。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残忍好杀之人。而且对方很有可能根本就没认出他,还好心帮了他。尽管他自己也能应付。
小十踌躇着问:“那万一……”
“我的伤正在好转,也是时候离开了。”谢泽看了一眼后山枫林。
这里环境清幽,鲜有人至,还真是养伤的好所在。
他伤势并未彻底痊愈,原该多待一些时日。但今天有人闯入,安全起见,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他养伤有一段时日了,新的落脚点也早该找到了。
濯缨并不知道自己曾与危险擦肩而过。
她匆匆回到寺院时,妙空正在张望,一眼看见她,小师傅立刻露出了笑容:“施主,你到哪里去了?”
见她担心,濯缨心下歉然,笑了笑:“没去哪里,就随意走了走。”
“等会儿就要吃斋饭了。”妙空有意严肃了面容,“去迟了可就没有了。”
她小小年纪,板着脸故作老成,韩濯缨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也极其认真严肃地点头:“你说的很是,所以千万不能迟了。”
慧慈寺的斋饭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濯缨很好奇,明明是素菜,是怎么做到完全不逊于荤菜,还隐隐能吃出肉味的。
听说慧慈寺的糕点也是一绝,王氏母女告辞离开之际,慧静法师还特意送了她们一盒。
此次前去上香,一是为了祈福,二是为了散心。
回去途中,濯缨同母亲讲起在慧慈寺中的见闻,又道:“……娘,放心吧,太子殿下不会有事,大哥也不会有事。”
王氏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笑得温柔而慈爱,心想,但愿如此。
她们母女的身份并不难查,谢泽当天就知道临西侯夫人携次女前去慧慈寺上香一事。
灯光下,太子微微抬了抬眼皮,轻笑一声:“原来是她。”
宋家有三个小姐,其中两个时常出入皇宫。他没见过的,只有那位从小长在边关的二小姐。
不过倒是没少听宋佑安提起过。这位二小姐也是个奇人,四岁那年就曾代兄受过,连皇帝都有所耳闻。
如果是宋家,那就没必要担心了。
只是,他很意外,宋佑安时常夸赞的二妹妹,竟然是这样的么?
倒是跟宋家人长的不像。
可能是慧慈寺的香火灵验。十一月下旬,皇帝忽然降旨,召太子回宫。
得知这个消息,王氏甚是欢喜,带着女儿前去慧慈寺还愿。
母亲与慧静法师谈论佛法,有意再捐些香油钱。濯缨则仍在妙空小师傅的陪伴在寺里闲逛。
挂满了福袋的祈福树,叶子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
濯缨想起后山的枫林,好奇地问:“后山枫叶是不是也落了?”
“兴许吧。”妙空小声回答,“后山没人去,贫尼也不太清楚。”
“没人去?”濯缨不解,脱口而出,“不是有个不会说话的小师傅在那儿吗?个子高高的。”
妙空眨了眨眼:“施主记错了吧?本寺并没有不会说话的师姐妹。”
濯缨双目圆睁,意外极了。
妙空只当她不信,宣了一声佛号,认真强调:“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不不,小师傅误会了。”濯缨连忙摆手,“我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有点惊讶。”
她心想,大概是人家不想理会,而不是真的不会说话。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悻悻。
但这些对她而言,影响不大。这只是人生浪潮中的一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浪花,她还不至于把这件事时常挂在心上。
腊月初,长兄宋佑安回家了。
在皇陵待了数月,他似乎瘦了一些,肤色也比当初离京时黑了一点。
一声“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成功令王氏掉下泪来。
长兄安慰母亲,濯缨就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地也安慰两声。
听大哥的意思,太子已经没事了。皇帝爱重太子,不会为难他。他们不必过分担忧。
果然,万寿节当日,皇帝下旨追封太子的生母林氏为后,还牵扯出二十多年前,董家让孤女替嫁的陈年往事来。
坊间传的曲折离奇,濯缨也听得目瞪口呆。
她之前从未想过,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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