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晏映轻轻开口。
谢九桢却不回答,只是拉住她的手,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睡吧。”
她怎睡得下?
晏映心头烦乱,侧着身看他,对面的人本是在闭眼,却忽然睁开眼,偏过头来,伸手摸了摸她后颈,轻声问她:“疼吗?”
晏映从没见过先生这样的眼神,有些后悔和胆怯,深藏怜惜和心疼,晏映忘了方才的猜测,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道:“不疼。”
谢九桢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抚了抚美人后背,在她耳边哄道:“睡吧。”
晏映忽然就没脾气了,睡吧,也就只能这样,也许是被身前人忽然低落的情绪感染,她也断了那些念想。
结果躺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没睡着,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她睁开眼,轻轻碰了碰先生的肩膀:“我去把灯熄了。”
谢九桢不松手:“不用,点着吧。”
“亮着灯,我睡不着。”
谢九桢沉默片刻,忽然坐起身,低声说了一句:“我还是去揽月轩吧。”
晏映看他作势要走,下意识把他按住:“不用,我能睡着。”
谢九桢看了看她,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晏映心中思绪万千,一些被遮挡住的细枝末节好像忽然能看清晰了,关于先生身上的秘密,那些不为人知的弱点。
不能跟她同房算一个,剩下的……
“先生,”晏映拍了拍谢九桢的背,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你是不是怕黑?”
第18章 美人猜。
灯影缭绕,风声阵阵。晏映猝然问出那句话之后,是漫长无际的沉默。
她突然就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这么毫不顾忌地就问出来。
她印象中的谢九桢,是高山幽谷之间的一滴清泉,不染世俗凡尘,是三千学子眼中敬畏仰慕的先生。在朝堂上手握重权却不卑不亢,成为洛都士族中异军突起的传奇之人,背后无人相扶却能屹立不倒。
这样的人,好像没什么是他害怕的。
若他害怕了,又能因为什么呢?
那一瞬的沉默好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认,或者说躲避,晏映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身旁的人特别需要安慰。她不求那声答案了,只是向前凑凑,摸到先生的手,轻轻捏住他的手指。
她感觉到指尖相碰时对方似乎轻颤一下,晏映闭上眼,轻轻说道:“先生,我想做你眼中的光。”
你若怕黑,我照亮你。
也许现在看来,还有些不自量力,但那是她此时能想到的,唯一能安慰他的方式。
她没得到回应,就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规律的呼吸声渐起,对面的人才缓缓睁开眼。
昏黄灯火映照下的双眸深不可测,如波涛翻涌的深海,他望着她,像是在努力烙印一样,墨色瞳孔中,那人是唯一的暖光。
谢九桢拨了拨她滑到鼻翼的碎发,头慢慢靠过去,然后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威武语气在她耳边轻喃。
“不许骗我。”
晏映这一觉睡得实,竟然日上三竿才醒来,伸手一摸床铺,冷冰冰的,她晃了晃神,一下从床上坐起,碧落闻声赶过去,以为她发了噩梦。
“几时了?我是不是迟到了?得去揽月轩读书!”晏映一看窗外的日头就知自己起晚了,翻身要下床,正找鞋子时,碧落笑着回道:“夫人不必着急,大人今日上朝前留下话了,夫人只需每日午时过后再去揽月轩就行。”
晏映在翠松堂时吓怕了,谢九桢不是那种暴躁跋扈之人,通常也不发脾气,但他只要睇你一眼,背后就跟生了刺一样难受,别说她了,就是学堂上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家子弟,也万万不敢迟到。
现在她已经不在翠松堂进学了,留下的阴影依然相当深刻,听到碧落这么说才松一口气,揉了揉睡麻的肩膀,她起身坐到妆台旁要梳头。
碧落刚拿起梳子,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晏映从铜镜里看到绵绵低眉顺眼地走过来,给她行完礼后,就走到床边开始收拾床铺。
诚然她是侯府下人,但晏映嫁进来之后,她是第一次过来伺候人。之前听闻她曾是宫中女官,晏映心中多少有些别扭,所以也不会刻意招她进来服侍。
绵绵翻开锦被,在干净的褥子上扫了一眼。
“你从前是在宫里伺候太后的,我怎么好让你做这种粗活,清月!你来把床铺收拾了,该洗的拿去洗。”晏映转过身,叫外间摆饭的清月,清月放下手里的活走进来,那绵绵已经抱了满满一怀被褥,冲她笑道:“奴婢既然已经入了侯府,夫人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敢挑剔主子呢?”
晏映看着她,眸光微闪,脸上却笑得灿烂:“那就辛苦你了,我嫁过来,身边的碧落和清月用着最得力,可能冷落了你,等相公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将你调到前院去,还照往常一样服侍相公。”
碧落皱了皱眉。
绵绵却摇头道:“奴婢入府便一直在栖月阁,这里都熟悉了,两个妹妹若是有哪里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前院那边,寻常人是不能过去的,大人对府中下人管束很严格,前院还养着客卿,都没有女侍。”
“是这样啊,”晏映睁大眼睛,好像有些惊讶,“那你就还留在这里吧。”
绵绵顿首,抱着被褥退下了,人走后,碧落扶着晏映的肩给她梳头发,嘴巴撅得老高:“小姐,你也太没有防备了,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人往大人身边塞呢,若她是个不老实的,惦记大人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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