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后头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响动声,不过片刻功夫,一袭浅蓝色束身罗裙的司淮便扭捏着挪了出来,阴沉着脸正要开口骂人,看到外头候着的灵隽反倒愣了一下。
灵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僧袍换了下来,着了一身靛青色的服饰,一颗光脑袋用布巾包了几层,又戴上了个遮光的斗笠,半点看不出僧人模样。
司淮曾经想象过灵隽这白净和尚如果长出头发来,应该也是极其俊朗的,如今虽然只是用布巾包住了头,换上一身俗家的衣服,看着倒是比先前的宽大僧袍更加丰神俊朗。
只是,这身衣服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他曾经穿过的。
“哼!”司淮没有计较灵隽为什么穿他的衣服,一脸愠色地瞪了灵隽一眼,没好气地骂了一声,“你挑得连尺寸都不差,是不是算计好了?”
他虽然长得比灵隽这和尚矮了寸许,但怎么的也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往大街上一站惹眼得很。
“本来就是为你挑的啊……”灵隽看着他微怒的神情急忙赔了个笑脸,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一番,仍觉得有些不妥,试探着开口道:“你这眉眼不够柔和,使个障眼法变换一下……”
“灵隽!”司淮阴恻恻地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灵隽的目光并不躲闪,司淮死死盯着他眼睛里倒影出来的自己的模样,默了好一会儿,才背过身去捏了道诀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急匆匆往巷子外走去。
“去哪儿?”灵隽拾起他扔在地上的衣服,笑着跟上去。
司淮走到巷子口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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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阳城近日盘查得严,往来的外地人少了许多,许多酒肆到了夜晚还有很多空畅的位置,急得掌柜伙计站在大街上拉客人。
司淮扮做一个身形曼妙的年轻姑娘,和灵隽这样一个高大男子走在一起十分惹眼,一路上遇见了好几家的伙计往酒馆里面拉,最后选了一家热闹些的地方落脚。
大晚上在客栈打尖住宿的多是行旅客商或修士僧侣,灵隽和司淮一男一“女”走进客栈,周围打量的目光便聚到了他们身上。
司淮慢腾腾跟在灵隽身后,窝了一口怒气在心头,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打骂了上百遍,也没闲工夫搭理四周交头接耳的旁人。
他一个来捉妖的仙人可没有那种闲心,长得俊朗的年轻男子要谨慎盯着以防人家是妖怪变的,长得貌美的姑娘也要小心盯着以防被妖怪变成的男子给掳了去。
灵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司淮身上的钱袋给摸了去,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温声道:“要一间房间,再上些酒菜……荤菜素菜都要。”
“诶……”柜台后的伙计犹疑着看了后边的司淮一眼,伸手拿起银子,又烫手似的放了下去。
“怎么了?”灵隽看着他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回头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我看你这大堂都没有坐满客人,难道客房竟住满了?”
“不……不是……只是……”伙计看着桌上亮晃晃的银子,犹豫了一会儿,才怯声问道:“恕小的多嘴问一句,公子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嗯?”灵隽疑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司淮,顺口答道:“这是我妹妹……”
“妹妹?”司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在了他身后,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灵隽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不自在地对店伙计笑了笑,迅速在心里过好了措辞,解释道:“嗯……未过门的娘子,我以为他羞赧,没想到竟不愿意。”
“是这样……”店伙计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安心收下了桌上的银子,转身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领着他们往二楼的客舍走去,边走边叮嘱道:“二位应该不是秣阳的人,我们这儿最近不太平,有妖怪专门掳掠貌美女子,公子可要看护好小娘子。”
“妖怪?”灵隽装作惊诧的模样,顺着他的话往下又问了几句。
店伙计十分热心肠,将不知道对多少客人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将他们送进了客房里,还不忘又叮嘱了一遍让他们小心。
他说的话和先前司淮从小姑娘那里问出来的相左不大,确实是有妖物变成年轻男子的模样将城里年轻的姑娘掳走,所以城里才多了许多修士,城门也是早早地关闭严厉盘查,不敢放来历不明的人进城来。
那妖物每次都变成不同的样子,根本分辨不出来,挑着落单的长得貌美的姑娘就一阵风卷了去,追都追不及,前天还在这客栈门口被带走了一个,追出去的仙家修士们大半夜才回来,身上沾了山上的污泥枯叶,硬是没有把人救回来。
房门被轻轻敲响,方才那名热心肠的伙计端着酒菜推门进来,一样一样摆上桌,对着灵隽又是一顿叮嘱,瞥见旁边“小娘子”不大对的阴沉脸色,才赶紧收了声关上房门出去。
灵隽听着外边的脚步声下了楼,才开始摆弄桌上的碗筷,轻叹道:“看来这妖物颇有几分棘手。”
司淮推开窗子看了眼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的天色,敷衍地应了他一声,站在窗边任外头的冷风吹到身上。
“怎么了?还在生气?”灵隽拿过杯子替他倒满,才在桌面上敲了敲,道:“你也听到了,那妖物会变换容貌,掳了女子就跑,这么多仙家修士都追不到,我们也不一定能追上他,还是把他引出来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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