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尘追了两步去查看女鬼消失的那面墙壁,却并未发现有什么法阵和机关,再回头看那冰棺里的尸体,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呼——
尸体原本泛着微微红润的脸颊此刻变成了失去血色的苍白,大片大片黏腻的脂粉从脸上脱落下来,露出来那些被遮盖住的不明显的细小尸斑,就连漂浮在空气中浅淡脂粉香,都变成了难闻的腐臭味。
这才是一个死去已久的人该有都模样,原先那副清秀明丽的新嫁娘模样,不过是重重脂粉覆盖、鬼魂附身的假象。
司淮无暇去顾及那边的动静,抱着吾念的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万鬼呜嚎的声音都在耳边安静了,只能听见胸腔里的一颗心急剧跳动的声音。
上一世、这一世,即便被百千人刀剑相对,即便下一刻就要魂归黄泉,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怕这个人就这么在他怀里没了呼吸,而他却无能为力。
“吾念……吾念……灵隽!你醒醒!”司淮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脸颊,既怕重了,又怕清了,连开口都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哽咽。
上一世的死别他们用了三百年才等来重逢,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又一次阴阳相隔。
“没死呢……”一声极低极轻的声音从怀里传了出来,吾念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一下,伸手去够司淮的脸,动作轻柔地擦去他脸上那道滑下的泪痕。
“你……你怎么样?”司淮赶紧抓住那只有些微微发凉的手,生怕一不留神他的手就从自己脸上滑了下去。
“没事,就是有点疼。”他这么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已经摸向了后颈处,那里被那女鬼抓了一把,留下了一片黑色的淤痕,几缕黑丝若有似乎地泛着,不知是尸毒还是鬼气。
“知道疼你还替我挡?”司淮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了起来,眼底泛起了一圈湿红,“我就算挨了她一下也不是多大的事,可你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你忘了,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要保护你,可是后来我没有做到。”吾念反握住他的手,浅浅笑道:“还好,这次没让你受伤。”
他这么说着,唇角的笑意扬得更深,十分疲累似的倚在司淮怀里阖上了眼睛,握着那只手的力道却陡然间松了去,被司淮紧紧握在手里才不至于摔到地面上。
“吾念!你等等,先别睡,我带你出去。”司淮急忙又在他脸上拍了几下,这一回,却是怎么叫唤都没有回应。
素尘在旁边当了一会儿透明人,这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出口出去,才能想办法救他。小心!”
她的话音落下,便听到“锵”的一声清响在空旷的地底传来,用符篆结出的佛印筑于其上的结界,在外面那群鬼面人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强的攻势下,颓然碎裂。
阵阵吹来的阴风已经分不清是里面无风自起的,还是从那些鬼面人身上散出来的,司淮一只手将吾念抱在怀里扶了起来,另一只手向后斩出了一剑,剑气扫落了外头墙面放着的许多只空坛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两道身形几乎只是晃动了一下,司淮已经把吾念背在了身后,抬起的双眼覆了一层深青色,盖住了原本清明的浓墨,盛上了满满的肃杀之意,映出了山河剑汹涌凛冽的剑光。
那些鬼面人被他的眼神骇了一下,怔愣的片刻功夫,司淮已经手持山河剑到了他们身后,剑锋所过之处,一剑穿喉,本就已经死了一次的鬼面人再次倒地气绝。
反应过来的鬼面人重整了士气,调转剑锋和司淮战在了一起,刀剑相交光影绰绰,兵刃碰撞发出的清响并着迸出的火光一起出现在这清寂的石室里,将墙面上那些原本装过他们魂魄的坛子尽数扫落,碎成了一地渣滓。
这地底的密室通道之中不知到底藏了多少鬼面人,仿佛总也杀不尽,司淮顾忌着背上的人,未能使出全力,反而让那些鬼面人抓了弱点往身后攻击,无奈恼怒之下,只得将手中的山河剑掷向石室的穹顶打下一块大石,接着落下的烟尘默念咒诀,筑起了一个烟雾迷障。
“这边!有出口!”素尘在混乱的打斗中已经跑到了石室的另一边,指着一处不知道碰到什么开关后多出来的石梯大声提醒着。
司淮本也有意先离开再说,见了那条通道,眼中腾腾的杀意消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慌和疲惫。
身后的烟雾阵并不能困住那些鬼面人多久,司淮回头看了一眼,把身后的人往上托了托背得更牢了些,几乎是点着石梯往上掠,几步之后就到了尽头,蓄足了力一脚踢开了挡在出口处的一块厚重的木门。
木门倒地发出一声闷重的巨响,素尘抱着阿笙一路小跑着跟在司淮身后出了地道,才发现这地道通出来的地方似乎是什么人的房间,而那扇被踢倒的“木门”,似乎是一幅嵌了整面墙的巨大壁画。
下方那些鬼面人已经从烟雾阵中冲出追了上来,却仿佛见不得光似的,追到通道口又退了回去,巴巴得张望了几下,消失在了暗处。
司淮背着吾念已经走到了房门处,正要抬脚踢开房门,忽然察觉到什么脸色变了一下,迎着房门被推开的幅度往后退开了两步。
门外的人见了他们也是一副诧异的神色,匆匆一瞬又恢复如常,往后一掠拉开了五步远的距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正是钟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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