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是个很有吸引力的词,他承认,他舍不得小夫郎。
哪怕他不怎么说话。
宋煦脑子瞎想,手下却没停,练了几天的动作已经沾了些行云流水的边。
馅儿拌好在盆里,拿一块湿布巾盖上;擀好的面皮也摞起一个个高高的堆,盖好后规整起来;其他用具也往推车上堆好。
宋煦检查了下,想想没什么忘带了,便推着车出去,轻轻关上院门。
细微的吱呀声过后,卧房里,小春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却没有爬起来。
只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结了痂的指尖。
第6章
天渐渐亮了,小春还缩在被子里。
他们家没有牲畜,宋煦再一走,整个家前所未有的安静。
小春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无所事事过,更加不想起来,懒懒地把头也埋进棉被,呼吸间都是自己温热的吐息。
他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小腹上。
怀孕当然是假的,都是宋煦为了打发走那些打手出的主意。
原宋煦嫌弃他双儿的身体,半年都没有碰过他了。而这个自称“异世人”的新宋煦,睡觉时更是老实。
他行事作风与曾经的宋煦大有不同,这点,小春不傻,当然看出来了。
他说的话,做的事,如果撇去理智的怀疑,简直就是小春梦中的人。
春迎夏当然不是个天生冷漠的人,他也尝过被疼爱的滋味。
尽管他是个小双儿,但五岁前,他爹娘还在的时候,也叫过他小宝贝,把他抱在臂弯,架上肩膀,赶集时给他买过糖葫芦。
他都记得的。
他娘身体不好,生了他以后再没怀上。左邻右舍也有过闲话,说他丧门星,晦气,夺了爹娘的气运。但爹娘丝毫不在意,依然会亲热地亲吻他的额头,叫他小夏宝贝。
他是在春末夏初生的,那天是个大晴好,暖风拂面,绿柳垂绦。
他娘虽然没读过书,却也体味到了幸福的味道,便给他取名迎夏。
姓春,名迎夏,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温暖舒适,里头全是亲人美好的祈愿。
可惜,幸福总是不能久长。
小春把头伸出被子来,眼下有着憋气憋出的红晕。
他回忆着几年前,刚刚长大的时候。
少年人刚刚开窍,总是情不自禁地幻想未来的夫君。
做白日梦不需要自知之明,小春的梦中人有着宽阔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健康的肤色,和爽朗的笑容。
“他”会挑水,会砍柴,会把田地打理好,会把自己扛在肩膀上看秋收时节的麦浪。
“他”也会亲吻自己,把自己抱在臂弯里,仿佛抱一袋轻飘飘的棉花,然后笑着说小夏太轻啦,得多吃点啊。
幻想越甜美,生活越苦涩。
他真正夫君,别说梦中人了,连梦的边角都不沾。他愈发的面冷沉默,仿佛封闭自己就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然而变故突然来了,梦中人出现了。
仅仅几天过去,小春就开始习惯这个不一样的夫君。
他温柔,比虚假的幻想更真实。会生气,会冷脸,也会教训人。
还会把炒鸡蛋夹给自己,会叫自己来尝尝饺子馅儿的咸淡。
这样的日子,是真的吗?
还是自己已经疯了呢?
小春又躺了半晌,直到日头高悬,肚子烧得慌,才慢吞吞的爬起来。
院子里有堆起的枯枝,大概是宋煦把周围落的碎柴火随意捡了捡,看看够用就放着了。
小春又去看了一眼水缸,果然已经挑满了。
他早上听到了动静,知道宋煦已经挑过了水,但鬼使神差的,他总要时不时再来确认一遍,这是不是真的?
小春无事可做,懒洋洋的冲了一碗面糊。水倒多了,更像面汤,他也不嫌弃,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喝。
“煦哥,煦哥在不在啊?”
突然,院外传来了娇滴滴的一声唤,有点肉麻。小春手一抖,撒了几滴烫水在手上。
心情陡然变差,他把碗放下,走出院门,隔着篱笆与来人对上了视线。
“哟……这不是我们成亲四年才开了怀的小春吗?”娇柔的女声登时尖刻起来:“四年没怀,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这胎稳不稳啊?别让我们煦哥又白高兴一场啊……”
“………………”小春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直把来人看得站立难安,才终于露出了个类似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李宝珠。”
李宝珠:“……”
所以春迎夏这个贱人是没想起来她的名字吗!?
李宝珠咬牙道:“故意的是吧,你个贱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突然勾得煦哥对你回心转意……明明是个柴火棍儿,也不找个缸照照自己,就这张丑脸,凭什么占着煦哥!?”
李宝珠其人,小春是知道的,
这位彪悍的姑娘,是大石村著名的寡妇。
她早年嫁了个病秧子,这病秧子一家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只过去三年,就全都死光了,只剩李宝珠一个媳妇儿,守了寡。
村里做主收回了他们家大半田产,仅留了一间破屋和一亩田地给李宝珠傍身。
若是李宝珠娘家还有什么能拿主意的长辈,那她或许会被再嫁。然而一方面她娘家太远,另一方面大家也忌讳她,总觉得她夫家的灾祸会不会是她给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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