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先生……”沈无疾略回想了一番,恍然问道,“可是喻阁老以前的字号?”
“正是。”洛金玉道。
“很久没听人这样称呼他了。”沈无疾笑着道,“也好,自然是好的,你想请的,无论是谁,你尽管请。”
实则就算洛金玉不请,沈无疾也要在去禀明皇上此事外,额外去喻阁老面前知会一声、送上喜礼。无论如何,就算喻阁老不乐意这门亲事,可沈无疾却也仍指望着他日后提携洛金玉呢。如今说是二人成了亲,沈无疾却还是更愿意让洛金玉明面上走喻阁老那条路,也好抵消外界的许多议论。
“那我要亲自走一趟了。”洛金玉温文道,“我想亲自去送喜帖。”
沈无疾又是关切,又带有几分微妙的试探,问道:“咱家陪你一起去?”
洛金玉自在道:“你若有空,自然也很好,显得我们诚意更足。”
他没有丝毫多想,沈无疾却心头一热,低头笑了起来,忍不住小声道:“咱家本还怕你觉得丢人呢。”
洛金玉这才听懂沈无疾的意思,不由得微微蹙眉,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是咱家心思多,抱歉,”沈无疾忙道,“不说这个……”
洛金玉却不肯轻易带过,继续道:“你我今日过后便是夫妻,乃这世上至亲之人,且你我是两情相悦方才许下终身,你若再曲意试探我的意思,岂不叫你我二人皆受心伤?”
沈无疾自知理亏,讪讪道:“你说得对,是咱家不好。”
“却也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方才叫你如此患得患失。”洛金玉拧眉自省道,“譬如我就不会质疑你对我的情意真切,足以说明,错在我。”
“……”沈无疾忙道,“说什么你对你错的,大喜日子,不说这些。还有得忙呢,快别耽误时候了,先试喜服,若有不妥身的,赶紧改。”
洛金玉点头:“也好。”他说完,转身往屋里回去。沈无疾下意识要跟进去,却被管家叫住:“老爷,您的喜服放您屋子里了。”
沈无疾喜滋滋的表情顿时垮掉,转头冷冷盯着这忽然不懂看人眼色的蠢家伙。
管家忍辱负重道:“老爷,换衣裳也就一炷香不到的事儿,小的是顾虑到寻常婚嫁规矩,男女婚嫁前自然是更不能相见的了,您与夫人倒比那好上许多了,至于这试喜服,就还是别在一处了吧。您现在去换,换好了,赶紧出来,不就现看见夫人穿喜服的样子了吗?”
沈无疾这才暂且舒缓一点心情,“哼”了一声,大步朝偏屋走去。
……
沈无疾飞速地换好了自己的喜服,也来不及细细照镜自恋一番,赶紧就出来,疾步走回主屋门前,问:“他还没换好?”
管家道:“还没换好呢,是您换得太快了。”
沈无疾这就放心了,暗道,你们可别想比咱家更先看到咱家的人穿喜服模样!
管家又目露惊艳之色,啧啧溜须道:“老爷穿这一身,可真是个再俊美不过的新郎官了!小的到这年纪,也吃过许多喜酒,哪儿有见过您这样的!”
沈无疾被人称赞,顿时得意起来,愈发挺直腰杆,却“哼”了一声,很是瞧不起似的高傲道:“什么人也和咱家比……”
管家忙道:“是!小的糊涂了,哪儿能随意有人可以和老爷相提并论的?”
沈无疾又想起自个儿衣冠还没整好,便对一旁的西风使了个眼色,张开了双臂。西风赶忙上前为他整理,一面道:“儿子虽没管家年长,没吃过喜酒,可儿子见过游街的状元,要儿子说,干爹穿这一身,别说小登科了,就是活生生的状元郎!”
沈无疾又“哼”了一声,道:“咱家可没想着做什么状元。”
西风一面踮脚给他整冠帽,一面笑着揶揄道:“那是,干爹是要娶状元的人,哪儿还在意自己做不做状元啊。”
沈无疾听到这话,心头大喜,也不矜持了,笑骂道:“油嘴滑舌,就等着讨赏!”
西风越发机灵道:“可不是儿子一个等着讨赏呢,今日大喜日子,府里上下可都知干爹定有厚赏!”
“那是自然,咱家平时就没克扣过你们,今儿是咱家一生一回的好事,少不了你们这些家伙的好,都尽十二分的心思将事儿办好了,都有厚赏。”沈无疾大方道。
守在院中的沈府一众下人们自然都忙不迭地道谢,接着便都有样学样,不再拘谨,七嘴八舌地恭维起来。
沈无疾倒也不嫌弃他们吵闹,越听越高兴,看向那扇虚掩着的门,忍不住嘴角翘上了天。
可随着时间过去,沈无疾心头隐约冒出了不安与烦躁,他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一旁的西风察言观色,忙安抚道:“干娘是读书人,换衣裳是慢一些,干爹别急。”
“读书人和他换衣裳有什么关系?”沈无疾无语道。
“这……”西风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总之哄就对了,“读书人穿衣裳戴冠帽,都更仔细,想是干娘在屋里自个儿先认真整理呢,哪儿像干爹您就这么急匆匆出来了。”
沈无疾虽觉得这话也有理,可还是没来由的焦虑起来,他又盯着那扇门看了会儿,上前一步,不顾西风的劝阻,正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洛金玉刚打开门,就和举着手要敲门的沈无疾打了个正着,双人都是一愣,互相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