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键盘的力气很轻,专注的时候抿着嘴唇,十分可爱。
宋煜抽出一枝白色的雪山玫瑰,抬手投到病床上,不偏不倚落到乐知时怀里。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枝花,拿起来,迷茫地看向前方,才看到站在眼前的宋煜,穿着一身格纹大衣,没戴眼镜,单手拿了一大束白色的捧花,嘴角轻微地上扬。
乐知时半仰着脸对他微笑,“你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婚礼一样。”
宋煜走到床边,把花递给乐知时,像是在解释什么,“花店里就这束好看,随便买的。”
可这看起来一点也不随便。浅色纱纸里是雪白的玫瑰、米白色花毛茛、小苍兰和满天星,很像婚礼捧花,也和纯白色的病房很合适。乐知时很喜欢,于是伸出一只手去摸宋煜的手腕,被宋煜反握住。
低头看着乐知时手背上青紫色的针孔,宋煜用指腹很轻地蹭了蹭,和他十指相扣。
“好消息和更好的消息,想听哪一个?”
“好的。”乐知时毫不犹豫,“更好的要放到最后。”
宋煜牵着他的手,“我不需要延毕了。张教授承诺不会因为私事卡我毕业,正常走流程,而且从今以后我也不用在他组里工作。我已经正式进何教授的组了。”
乐知时高兴地抱住了宋煜,搂住他胳膊,“太好了,我一直好担心你毕业的事,现在好了,也不需要换题。”他又有些疑问,“为什么张老师突然回心转意了?”
“张斯耘做的。”宋煜摸着乐知时的后背,“她知道老张拿毕业卡我,觉得他很卑鄙,就用回美国威胁他,顺便拿回了她自由恋爱和自由婚姻的主动权。”
乐知时佩服地小声哇了一声,“不愧是她。”
“而且她光速有了一个约会对象。”宋煜简单形容,“是个西班牙的留学生。”
乐知时又哇了一声,眼睛都亮了一下,很快就被宋煜不客气地敲打,“你兴奋什么?”
“我没兴奋啊。”
“你眼睛亮了。”宋煜抬了抬眉。
乐知时往他身上靠,带着一点感冒的鼻音对他小声解释:“我只是好奇长什么样……”
“没你好看,别看了。”宋煜给他把花拿到桌子上,往上拉了拉被子。
“还有一个好消息呢?”乐知时还没有忘,抓住宋煜的袖子,“更好的那个。”
宋煜把他的手也放回被子里。初冬时节的暮色透过玻璃窗,将乐知时的皮肤都照得透明,脸上细微的小绒毛隐约可见,还有他那一双浅棕色瞳孔,琥珀一样剔透。
“昨天爸带我去给乐叔叔扫墓了。”
说是墓,事实上只是一个衣冠冢,但宋谨将他和妻子的墓碑安排在了乐家早逝的两老的旁边。怕乐知时难过,他们很少带乐知时去,但宋家夫妇每年至少去两次,发生了好事也会去说一说,那里就像是没有回信的树洞。
乐知时很轻声地嗯了一声。宋煜继续说:“他把我们的事告诉叔叔和阿姨了。”
作为一名父亲,宋谨代表了自己的儿子,向两位已故的好友表示了歉意,也做出了承诺,说会监督宋煜,会让他好好地爱护乐知时。
“他当时说,”宋煜转达说,“以前Olivia怀孕之后,你还开玩笑说要是个女儿,直接就定娃娃亲好了,有小煜这种女婿绝对是占便宜的大好事。可能有些事和我们预料的不太一样,但现在的小煜比小时候更优秀了,希望你可以接受他。”
乐知时听得有些眼热,又有点想笑,“你居然可以面无表情说这些话,还夸自己,都不会不好意思的。”
“转述而已,没有任何加工。”宋煜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什么?”乐知时看着他。
“你还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和我就订过婚了。”
乐知时有些难为情,“你现在就是在加工,叔叔说的是娃娃亲。”
宋煜无所谓地抬了抬眉,“大同小异。反正你在胚胎时期就已经是我的人了。”
大言不惭这四个字简直太适合宋煜了,乐知时想。
“我开始怀疑你把这个说成是更好的消息,完全是为了自夸和夸大其词。”
宋煜摇摇头,也抓住乐知时的手捏了捏,“不是。爸肯带我去,说明他接受我们了,也希望叔叔阿姨能够接受。他说,虽然外人的眼光无法控制,但至少要有父母们的祝福。”
宋煜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过,“他还说,因为上次去看你的设计比赛,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和我妈一起看了《断背山》。他们都很难过,尤其后来知道我们的事,就总是想到电影最后的情节。”
说完,宋煜吻了吻乐知时的手背,吻在针孔和叶脉一样的筋骨上,“我们很幸运。”
乐知时点头。
他们在密布的乌云下透支着不牢靠的甜蜜,做着最坏的预期等暴风雨的来临,最后等到的是一场绵密的细雨,润物无声。
宋煜没说,他在乐奕和Olivia的墓前,怀着私心在心里改了口,暗暗叫了他们爸妈。
因为很喜欢娃娃亲的说法,所以特意挑了束看起来很像订婚的捧花。
事后他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好荒唐,又不愿让乐知时知道,所以就和许多件尘封在心里的小事一起,锁在沉默中。
出院的那天天气特别好,蒋宇凡带了热的红豆奶茶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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