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把手里的鸡汤一匙一匙优雅地饮完,连唇角都没沾一点儿汤影儿。
果儿殷切得不像话,赶紧接过来,看着云妃的时候,目光炽热宛如看着盖世大英雄:“云妃娘娘还要喝吗?果儿再给您盛一碗?”
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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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五月就来了。
一夜之间,初夏的风吹满了整个京城,于皇宫观景阁远眺,只见流水淙淙,柳盛花浓,处处好风景。
五月初六,天朗气清,云妃又去教坊司学琴了,哀家便只带了果儿乘马车去往南山。
驶出宫门好一会儿了,果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车窗帘,小意地询问:“太后不带陛下一起去果儿也理解,但是要不要告诉陛下一声您去了哪里?去年皇后大选那日,陛下不还因为找不到太后一时着急掉进了子衿湖里?”
我把目光从最新一卷的墨书巷移到她的小脸上,无奈笑道:“哀家昨日已经跟苏得意提了一句了,你可放下心来好好陪哀家吧,别整日里陛下陛下的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可转念又担忧起别的事儿,把额头抵在我的肩侧,以极小的幅度摇着我的衣袖,忧伤道:“太后,我们在南山呆半个月,陛下整日里见不到太后,会不会就跟容妃娘娘圆房了啊?”
我没把这话放心上,又观向墨书巷,看着“主笔大人”自谈情说爱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甜蜜,竟有些牙酸,表情管理暂时失控,最后咬着后槽牙回了果儿一句:“那可真是好棒棒哦,哀家正好可以做祖母了。”
“啊,奴婢好了,”果儿瞬间抬起头,眉目就这样舒展开来,“太后好像也没那么开心哎?嘻嘻。”
哀家失语片刻:“……你误会了,哀家是因为云妃……”
果儿眉飞色舞:“云妃已经去帮太后复仇了,果儿相信她,太后也放心好了!”
得。
这丫头已经走火入魔了,我就不该多嘴解释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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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南山还不到晌午,山脚下的夜市虽还未开,但一些饭馆已经把桌椅搬到店外面了,马车行不了山路,我便同果儿步行往山上走。
南山是块宝地,且不说山下熙熙攘攘几乎每个晴天都会开的夜市,山顶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的寺庙,就说这山腰处的汤池:入汤时味道温和不刺目,过水后抚之软滑细腻很适手,出水后一连几日肌肤都清爽盈润,吹弹可破,即便不抹香膏,也不会干燥皴裂,实在是妙不可言。
我未出嫁时,家中两位嫂嫂便经常来南山泡汤,尤其是冬天时候。只是我畏寒,冬日里不敢露天泡汤,所以只能春夏过来,体会不得她们描述的“飞雪与温泉并在,寒光与热雾相融”的曼妙。
嫁给老皇帝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这次过来,哀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面积最大、景色最好、汤质最佳的御用汤池,且不论住宿吃饭还是泡汤,都不用花银子,不止如此,这儿还有一堆手好脚好模样也好的小美人儿于左右伺候。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哀家在这种地方,眼花缭乱,心猿意马,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姜傻狗跟他的妃子圆不圆房呢。
“太后,他们说南山寺的香火很旺,卦卜很准,供奉的神仙也很灵验,”到底是十七岁的小丫头,比哀家的体力好一些,爬到半山腰没废多大劲儿不说,还有心思惦记山顶的寺庙,“果儿想去山顶求一卦,不知太后想不想一起?”
说完还用小奶猫求食一样的眼神看哀家,可可爱爱,温温婉婉,叫哀家恨不得腾云驾雾,当即载了她飞上山顶去,把卦室给她买下来让她求个够。
于是,哀家腿脚也跟着好使了,我二人在御汤馆里放下行礼,一鼓作气爬到了山顶。
给寺内所有神仙一一拜过、上了香火、捐了香钱之后,我便领果儿进了卦室。在积善簿处记下了果儿的名字,往功德箱里投了一对金元宝当做卦资,让果儿去取了三支签。
许是出手太过阔绰,解卦的师父都从椅子上起身,上赶着往我这边走来了。
他顶着又长又白的眉须,满目慈祥地望着我:“施主投了这般多的香火钱,既取不出来,又无法找钱,只让这位小施主一个人求,却不给自己求,岂不可惜了?”
劝得情真意切,好像哀家不算就亏了似的。
果儿听到这话立刻把签筒抱过来,期待道:“姜公子也取三支呐!”
我挽起衣袍的袖子,本想求一卦,可手触到卦签的时候还是缩了回来,摆了摆手道:“我对自己大抵有数,不需再求签算命啦。”
那师父捋了一把白须,笑声若梵钟一般,又清又亮,还带了不小的声压,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了我心头上:“来往香客万万千,施主是第二个不想算命的,也是第二个说对自己有数的。”
我呆住。
“第一个是谁?”
他眯眼而笑,眉目温煦如春光,眸光坚定似磐石,像极了南山寺主殿供奉的如来佛祖,佛祖温柔垂眸,俯瞰芸芸众生,明明慈悲宽仁,却又不怒自威:“施主既然还不知晓,那便是还不到该知晓的时候。”
这个回答让我有些失望。
我也知道庙里的人尤其是解卦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似是而非,搅得你晕晕乎乎,最后还得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佛性不够,参也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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