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龁遂将徐飞所说的闽人驯养毒貂的事情讲给嬴稷听。
等他说完,魏冉朝着嬴稷一揖,道:“大王,异族妖妇以邪门歪道伤人,手段之阴险诡异,实非我族之人可以预料,白起与诸位将士虽有疏于防范之过,却也情有可原。目下我军在楚地打了大胜仗,士气正旺,大王若在这时候去追究将士的罪责,只怕会损折军队的士气。”
秦王嬴稷是英明睿智的雄主,当然深晓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绝不能为了个人的情爱而做出危害大局的错事。但他心里又实在是难受,一面担忧婷婷的安康,一面怨恼白起护美不力,道:“小仙女受伤一事,白起也没写在战报里,他这是蓄意隐瞒吗!”
魏冉道:“大概白起以为这是一桩私事,他不愿大王为臣下的私事烦忧。”
嬴稷庄严的道:“这岂是他的私事?小仙女乃是寡人的……”话至此处,顿了一顿,换了口气才继续道:“小仙女乃是寡人的恩人!是我们大秦的圣贤高士!”
魏冉笑道:“是是是!大王所言极是!小仙女此次虽遭祸事,好在有惊无险,这定然是因为大王和大秦的福泽深厚,这份福泽时时刻刻都保佑着小仙女!”
嬴稷听了这番话,心中倒也受用,怒气略消,道:“寡人想亲自前往鄢城慰劳将士,诸位卿家意下如何?”
魏冉道:“大王体恤将士,臣等无不感动。然而燕王职去世,新继位的燕王姬颉素与上将乐毅不睦,燕齐之战的形势恐会生变,大王还是留在咸阳等待消息为好,以便及时应变。”
嬴稷摇摇手,道:“燕齐远离大秦,纵然战场形势发生翻天变化,那也不至于影响了大秦,不足为虑。”
魏冉微笑道:“大王言之有理。但是,就算我等可以暂不把燕齐两国放在心上,却还得防备着三晋。”
嬴稷道:“三晋怎么了?今时今日,难道他们还敢挑衅大秦?”
魏冉道:“多防备着点总是好的。韩国、魏国军力弱,应是真没底气挑衅大秦,那赵国却是兵强马壮,万一赵王发兵攻秦,那无疑会妨碍了大秦的伐楚大计!”
嬴稷沉忖片刻,点头道:“不错,不能让赵国趁机捣乱。寡人就先约赵王会盟,以友邦的名义阻止赵国裹乱,待稳住了赵国,寡人再赴楚地犒劳军士。”
魏冉笑着作揖道:“大王圣明!”
嬴稷也笑了,说道:“寡人再写一道谕示,由舅父送到蜀郡,交给郡守张若,指示张若率领水军沿大江东下,牵制楚国在黔中和滇地的军队。虽然熊横未必会调动这两地的大军回援国都,但正如舅父所言,多防备着点总是好的。”
魏冉又笑着作揖:“微臣遵命。”
遂尔,秦国君臣分头行事。秦王嬴稷派使臣赴邯郸邀请赵王会盟,魏冉前往蜀郡,王龁带着迁徙的军民、役夫前往汉南。
赵王赵何面见完秦国使臣,内心十分焦虑,生怕这是秦王设计的圈套。
平原君赵胜、上大夫蔺相如、大将廉颇、国尉赵奢都鼓励君上赴约。蔺相如道:“大王若不赴约,则等同于向暴秦示弱,万万不可。微臣愿与大王同行,以性命护卫大王!”
赵何甚是信任蔺相如,便同意赴约。
会盟的地点乃是位于秦赵两国边界附近的渑池。
赵胜和廉颇率军护送赵何至赵国边境,告别之际,廉颇诚恳的对赵何说道:“大王,您与秦王会盟,顶多三十天就可回国,若超过三十天,赵国臣民难免惶恐慌乱,故而微臣恳请大王立一道圣旨,若三十天之后大王仍未归国,便让太子登基为王,一则稳定臣民之心,二则防止秦人施行诡计。”
赵何用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瞄了瞄廉颇,然后写了一道圣旨,交给赵胜。
赵何与蔺相如等人乘着马车赶往渑池,赵胜与廉颇留在边境。
赵胜拿着圣旨卷轴敲一敲廉颇的肩甲,肃然道:“廉将军,你适才瞎说八道什么啊?你是诅咒王兄此行遭遇不测吗?”
廉颇一脸正气的道:“廉某全是为赵国大局考虑也!”
赵胜道:“廉将军忠心耿耿,本公子自然知晓,但你那番言辞也真真是逆耳!幸亏王兄为人仁慈,对此不予追究,要是换成楚王熊横之流,廉将军可就凶多吉少啦!”
廉颇不以为然,昂首挺胸的道:“大丈夫言行,但求问心无愧,身为忠臣,更需据理直言。”
赵胜低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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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赵何与嬴稷在渑池西河之外的一座宫殿里会面,秦王备好了美酒佳肴,热情款待赵何。
赵何心里不踏实,酒菜用得皆少。嬴稷似是兴致颇高,执着酒爵海量豪饮。
一个时辰过去,嬴稷微醉,笑呵呵的道:“赵王,寡人听闻你喜好音律,尤其精于鼓瑟,未知你今日可愿鼓瑟一曲给寡人欣赏品题?”
赵何虽觉秦王的要求略是突兀,但也没有细想,便令乐师取来乐器,鼓奏了一曲。
嬴稷拊掌道:“好!好!赵王鼓瑟之技艺,真乃天下一绝!”
赵何谦逊的笑道:“秦王过奖。”
嬴稷招招手,示意一名御史上前,道:“记下!”
那秦国御史躬身道:“遵旨。”拿过竹简和笔,一边书写,一边朗声道:“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王鼓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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