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伫立原地,全神贯注的思索。一阵凉风吹过,他不期然的打了个寒噤,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时蔡牧出来传话:“张大人,大王赐您同在高乾殿用晚膳。”
张禄脸上登现笑容,行礼道:“微臣感谢圣恩!”忐忑的心绪也迅速平定:“罢了,事在人为也。”
次日,秦王嬴稷在朝堂上向百官宣布:“公子芾、公子悝谋逆,重罪当罚,即日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没收全部资财、永居关外。太后、穰侯、新城君因涉此案,故移交职权,余生不得干预政务,穰侯、新城君迁居封邑陶郡、新城,无诏不得入关。”
话音一落,大殿内的文臣武将除张禄、蒙骜之外无不震惊耸动。
朝中多数官僚皆属魏冉朋党,这些人一听到魏冉失权,立时急得满头大汗,纷纷想要为魏冉进言。但这些人长年在官场摸爬滚打,很是了解权术之道,深知这种联合进言往往需要有个重要人物领头,方能团结成势,而他们之中偏偏没有那样的人物,遂只能暂时作罢。
“唉!此刻要是武安君在这儿,就好啦!”庸芮、客卿灶、王陵、蹇百里等人皆不自禁的摇首暗叹。
嬴稷随后又宣布,委任张禄为秦国相国,封侯爵,赐封邑应城。
张禄稳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地俯身,磕下头去,道:“微臣叩谢大王天恩!微臣定当穷尽毕生才智,竭诚报效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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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白起率领秦军在魏国连战连捷,迅快攻克温地、邢丘,随后依照御旨暂停征伐,大军在邢丘驻扎休整。
魏国朝中武将皆不敢迎战白起,魏王又只能派遣使臣去向赵国求援。由于事态紧急,魏王此次特意让亲弟信陵君魏无忌出任使臣。
魏无忌星夜兼程赶到邯郸,先至平原君府会见赵胜。
不料赵胜并不在府中,魏无忌的长姐平原君夫人来到大厅接待,愁容满面的道:“无忌,你有所不知,赵王害了大病了,阿胜这几天都留在王宫里侍疾呢。”
魏无忌心下一懔,道:“赵王病得这么严重吗?怕是一时无法主政了吧?”
平原君夫人扶额叹息,道:“不仅是赵王无法主政,那些宗亲权贵、文武大臣们也是人人皆忙得不可开交。无忌,我猜到你是为了魏秦战事而来,但这个时候,赵国朝廷委实是自顾不暇了!”话至此处,她一双美目已是浸在了泪水之中。
她本是魏国公主,母国遭遇危机,她爱莫能助,内心真有说不尽的苦楚。
魏无忌温言宽慰了几句,待平原君夫人情绪缓和,他再说道:“长姐,请设法让我与姐夫见上一面,若姐夫能给我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平原君夫人道:“你说的也是。我带你进宫去。”
遂尔,魏无忌跟着平原君夫人到了王宫,平原君夫人委托相熟的内官至赵王寝殿传话,把平原君赵胜请来与魏无忌会面。
赵胜对魏无忌道:“秦王此番发兵伐魏,乃丧子哀愤所致,非存灭魏之念,魏国向秦国求和即可。”
魏无忌道:“只恐秦贼不肯善罢甘休。”
赵胜道:“若秦王不允,你们再向齐国求援,让齐王去游说秦王罢兵。目今秦国与齐国交好,秦王总要给齐王几分面子。”
魏无忌叹道:“也唯有如此了。”
于是魏无忌返回大梁,向魏圉说明原委。魏圉无奈,便提笔写下求和书,又备了厚礼,着魏无忌送去邢丘秦营。
魏无忌当即赶赴邢丘,将求和书及礼物交给白起。
白起自然不能擅作决定,遂派人把这些物事全部送至咸阳,上呈秦王嬴稷。
秦王嬴稷阅罢文书,心忖道:“我军夺下几邑、温地、邢丘,迫使魏王求和,姑且算是给太子报了仇了。大秦朝中局势又逢巨变,寡人也的确应该召回白起和小仙女。”便同意收兵,写了一卷手谕,令蒙骜送去邢丘。
这天,蒙骜来到邢丘秦营,将秦王手谕交给白起。
白起展开阅览一遍,说道:“既然大王下了旨,我等明日就拔营启程,返回咸阳。”
蒙骜低着头,神情颇是凝重,口中咂嘴,几度欲言又止。
婷婷看见他这般模样,温和的询问道:“蒙将军怎么了?可是遇到了烦难之事?”
蒙骜两手握成拳,很快又张开,深吸一气,抬起脸,道:“武安君,武安君夫人,你们出征期间,朝中发生大事了。”
白起问道:“发生何事?”
蒙骜又深吸了口气,然后把朝中发生的变故、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详细的告知白起夫妇。
白起听着这些叙述,原本冷峻的面色益发森冷骇人,两道剑眉微微竖起。
婷婷则十分气愤、又十分伤感,乌眸睁得大大的,眼泪一颗颗滑下雪腮,颤声道:“公子芾和公子悝这两个坏人,怎么总是害人呢!太后、穰侯、新城君皆是大秦的功臣,晚年竟被坏人所累,落得如斯下场,实在令人痛惜!”
白起将婷婷搂入怀里,为她擦了擦眼泪,一边又问蒙骜:“那张禄有无挑拨是非?”
蒙骜回答道:“属下在场时,张禄都是据实发言,倒不像是蓄意挑拨。不过他私底下有没有向大王进谗,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一旁的司马梗怫然道:“张禄一贯与穰侯政见不和,眼下穰侯失势,张禄受益最多,要说他没向大王进谗,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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