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曹藤端来三杯温茶。
太后道:“小仙女,希儿,你们方才奏乐辛苦了,陪哀家喝杯茶吧。”
婷婷和希儿谢恩,两人先给太后奉茶,而后才各自取杯。
过了一会儿,有宫女来报:“太后,慕月公主来了。”
话音刚落,慕月公主已径自走进来,眼睛看到婷婷,脸面上即刻现出不悦的表情,朝太后一礼,道:“母亲。”
太后莞尔道:“你来啦,也过来坐。”
慕月公主走向太后,婷婷和希儿起身见礼,又往边上让了一让,请慕月公主就座,她俩坐到一旁。
慕月公主对太后说道:“母亲,女儿有要事禀报。”言语之间,眼珠往婷婷和希儿的方向瞟了一瞟。
太后晓得慕月公主的意思,从容道:“无妨,小仙女和希儿并不是外人,你便直说吧。”
慕月公主撇撇嘴角,道:“女儿派去宛地和邓邑的人,昨晚都回来复命了。二哥、三哥算是安顿妥当了,请母亲放心。”
太后左手按住胸口,仰面咄嗟道:“唉,哀家哪能放心啊!芾儿和悝儿从来就没教哀家省心过!”
慕月公主道:“二哥、三哥虽然没了家产,但母亲与女儿都给了些体己财物资助他们,他们在宛地和邓邑置买了田舍,又雇了仆役,理应可以安稳富足的度日。”
太后道:“芾儿和悝儿是王族公子出身,钟鸣鼎食的奢靡了五十多年,哀家怕他们终是习惯不了平民生活。”
慕月公主道:“二哥和三哥犯下大罪,能保住性命已属万幸,现在他们有宅子、有田地,家里还有人伺候,这在平常庶民之中也是很好的了。”
太后抿一抿嘴唇,苦涩的笑道:“你说的也对,保住性命,已属万幸……”
慕月公主突然肩膀一缩,双手掩口,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眼中滚下泪水。
太后蛾眉深蹙,一手拿了块巾帕给女儿擦泪,道:“你想到胡伤和杺儿了?哎,秦国、赵国、魏国的战报中皆未提及他俩阵亡,哀家相信他俩还活着呢!”
慕月公主啜泣道:“倘若他们当真还活着,为何迟迟不回来寻女儿!三年了,女儿等了他们三年了!胡伤没心没肺的,不念着家里倒也罢了,杺儿可是个孝顺孩子啊,怎么却连他也不回家啊!”
太后慈声劝慰,虞萤、曹藤、以及慕月公主的侍女也围上来宽解。
婷婷甚感悲悯,轻声道:“胡将军和阿杺许是遇到了别的要紧事,或是有着什么苦衷,所以才至今未归。目下几邑已是我们大秦的城邑,驻守在几邑的将士们说好了,会在周边地域搜寻当年逃散的军士。是故,公主殿下莫要太哀伤,您一定得在心中存着希望。”
慕月公主听着这些话,也不接口回应,兀自抽抽搭搭的哭。
*
这一年,秦国政局变动甚大,到了岁末,邻国赵国也发生了大事。
赵王赵何病逝,谥号惠文王。太子赵丹继任王位。
消息传至秦国,秦王嬴稷慨然道:“列国君王,也只赵何勉强算得上是寡人的对手,可惜,可惜哉!”
当天夜晚,嬴稷正巧在章台宫设宴,赐白起夫妇和张禄共品海参山肴火锅。嬴稷喝了两爵酒,朗声笑道:“自寡人登基至今,东方六国俱已换过国主,寡人真真是长寿之君!”
张禄拱手道:“大王与大秦皆是天命所归,故而大王多福多寿,大秦国富兵强!”
嬴稷哈哈一笑,道:“寡人多寿不假,多福就未必了。寡人倒很羡慕那赵何的福气,他的两个弟弟,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均是足智多谋、又忠心耿耿啊!”
张禄笑道:“平原君、平阳君虽是赵何的手足,但说到底也还是赵何的臣下罢了。大王的朝廷之中忠臣云集,且才智远胜赵国群僚,大王又何须羡慕赵何呢?”
嬴稷拊掌道:“张先生说得好!赐酒!”
寺人蔡牧捧过嬴稷玉案上的酒壶,趋步走到张禄席位边,往张禄的铜爵中斟满酒浆。
张禄避席拜谢王恩。
嬴稷又道:“寡人朝中定国□□的楹栋忠良,首位当属武安君。”
蔡牧立即会意,捧着酒壶又来到白起案边斟酒。
白起正在给婷婷拣选火锅里的食材,这时反应过来,和婷婷一道向嬴稷叩拜,道:“大王过誉。”
嬴稷微笑道:“小仙女不爱喝酒,给小仙女斟一爵蜂蜜酸梅茶。”
蔡牧笑嘻嘻的道:“小的遵命。”
君臣一巡饮罢,嬴稷脸色渐变严肃,道:“赵何病故,寡人虽有轸悯之意,但终须以大秦霸业为上。寡人昔日许诺平原君三年不伐赵,这期限也恰巧要到头了。”
婷婷心下一懔:“难道我们秦国要和赵国大战了?我们会遇到阿括吗?”越想越惶恐,雪白的小手不由得抓住白起一臂。
白起不说话,只温和拍抚着婷婷的手背。
对面的张禄道:“大王雄心,微臣莫敢不遵。然而,大秦如果趁赵国国丧之际入侵,难免落人话柄,届时别国必会干涉。倘使列国由此与赵国结成同盟,情形可就不利于大秦了。”
嬴稷长眉略拢,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转脸问白起:“白卿家意下如何?”
白起抱拳道:“微臣心中,实想尽早给赵人一记致命猛击。但若时局有所限碍,那便权且先夺回蔺、祁、离石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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