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双目乜斜着睃了须贾一眼,冷笑道:“须大人吃饱了这顿午饭,便启程回魏国吧。”
须贾心下了然,这草料又是张禄羞辱他的手段!然而国事为上,他不敢拂逆张禄,遂默不作声的捧起一把草料,闭着眼塞入嘴中。
“好!好!堂堂魏国中大夫,此刻如牲口也似的食草!何其滑稽哉!”张禄拊掌大笑,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表情。
熊元本想劝一劝张禄,却被黄歇阻止,黄歇道:“太子殿下,这会子您莫给应侯扫兴。那须贾也就吃些草料罢了,不至于弄坏身子,吃完之后,他便可安安顿顿的回国了。”
熊元觉着黄歇言之有理,点头咨嗟道:“唉,你说得对,本宫不必节外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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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月,须贾回到大梁,向魏王魏圉呈上秦王的国书。
魏圉阅览一遍,惊骇得从王座上跳了起来,呼道:“怎么回事!秦王为何索要阿齐的首级!”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皆吃惊不小。相国魏齐面如土色,颤声问须贾:“我从不曾得罪秦国和秦王,秦王何以忽然要杀我?”
须贾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魏相国,您可还记得范雎吗?范雎正是当今秦相!”
魏齐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范雎?我不记得这个人。当今秦相不是张禄吗?”
须贾悲怆的叹了口气,把魏齐当年虐打、□□范雎之事简单说了,然后道:“范雎死里逃生之后,也不知怎的竟在秦国平步青云了,现如今,他可是秦王跟前一等一的宠臣啊!”
魏齐渐渐将旧事回忆清楚,脸上浮现鄙夷之色,啐道:“呸!他以为他小人得志了,就能来报复我么!”
须贾道:“他凭一己之力当然损伤不到魏相国,所以他才请秦王替他出头。眼下秦王亲自写了国书,要大魏交出魏相国之首级,大魏倘不照办,秦王就会派白起率军攻魏、屠平大梁!”
魏齐原本也不算十分恐惧,但一听到“白起率军攻魏、屠平大梁”,他的后背登即冒出一层冷汗,手脚忍不住战栗。
信陵君魏无忌皱眉道:“这可大大的不妙啊。”
魏王魏圉亦精神颓丧,唉声叹气的瘫坐回原位。
魏齐见君上与同僚们俱是愁容满面,心中越发惶急,忙朝魏圉拱手道:“大王,微臣当年重罚范雎,全因范雎有通齐之嫌!微臣为国惩奸,何辜之有!”又道:“大魏与秦国素乃仇敌,那范雎身为大魏子民,如今却在敌国做大官,更为了陈年私怨,不惜倚仗敌国威势来欺凌母国,可见其人不忠不义!微臣当年所作所为,真真是没半分冤屈了他!如果非要说微臣彼时犯了什么过失,那便是微臣的心肠不够狠毒,未有立刻将范雎处死,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魏圉双眼望着魏齐,恻然道:“阿齐你别急,寡人心里并没责怪你,寡人也没想过要杀你。”
魏齐精神陡振,热泪盈眶的道:“多谢大王!”
是时,大将晋鄙抱拳道:“大王,您若违背了秦王之意,只怕秦王当真会发兵伐魏啊!”
不待魏圉开口,魏齐已大步冲至晋鄙面前,瞋目怒喝道:“晋鄙,你什么意思!你是畏惧白起打来吗!你身为大魏上将,竟如此胆小懦弱!”
晋鄙苦笑道:“列国君臣将士、黎民百姓,又有谁不畏惧那杀神白起?难道魏相国您自己就有胆气挑战白起么?”
魏齐心下悚然,但嘴巴不认输,道:“晋鄙,你作为一员将官,应多多思索克敌制胜之法,而不是盘算着如何避战偷安!”
晋鄙沉重的叹了口气,道:“魏相国,目今秦国国力、军力皆胜大魏数倍,大魏无法独力抗秦,而列国之中,齐、楚两国均联秦,燕、赵两国又正在交战,唯有韩国或可与大魏联合。然而即便大魏与韩国联合抗秦,联军又有几分胜算?伊阙之败,鉴戒不远!”
魏齐伸手指着晋鄙面门,大声叱道:“你这厮说来说去,就是宁愿送上我的人头,也不肯和秦军打仗!你真是个胆小鬼!懦夫!”
晋鄙沉默不辩,内心暗暗嘲讽:“你还不是一样的胆小?倘若你是大义凛然之士,便该毅然决然为国捐躯,用一己性命换取大魏太平,何必在此装腔作势?”
魏圉愈是焦虑苦恼,向魏无忌道:“无忌,你有什么好法子吗?阿齐是大魏王室宗亲,平日与寡人、与你又是亲兄弟一般的情谊,我们须得救他一命,但我们又不能令大魏陷入战祸。”
魏无忌躬身作了个揖,道:“臣弟确实想到一个法子,可以一试,只是臣弟并没有多少把握。”
魏圉急忙问道:“是什么法子?”魏齐也转过身看着魏无忌,双目炯炯闪亮。
魏无忌道:“让阿齐暂至别国旅居,王兄便回信秦王,称阿齐已逃离魏国,王兄难以遵行秦王之旨。如此,秦王兴许不会怒而攻魏。”
魏圉思忖片刻,道:“这法子听起来似乎不错。不过秦王届时必定会威逼列国交出阿齐,寻常国家的君臣百姓皆畏惧暴秦,必将照办,阿齐又会有危险。”
魏无忌道:“如果有一个强大的王室愿意庇护阿齐,阿齐或许能逃过此次危难。臣弟之见,王兄安排阿齐去赵国,求助于平原君赵胜和赵王赵丹。”
魏圉点一点头,目光投向魏齐,道:“寡人给赵王和平原君各写一封信,托他们关照阿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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