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阳高升,朗朗碧空万里无云,一行鸿雁排成“一”字,整齐的展翅西飞。
邯郸城外广袤的黄土地上,一支十五万甲士的庞大军队也排着严整的队伍,威武雄壮、浩浩荡荡的向西方挺进。
赵国君臣站在巍峨的城楼上,目送军队远去。邯郸百姓聚集于城楼下,翘首瞻望国家的勇士。
赵括骑跨白马,左手握紧缰绳,右手执鸾凤双刃矛,银色盔甲映着日辉,闪耀出灼亮炫目的光彩。
这样灿烂的光彩,是贵族的尊荣、英雄的鸿志,是家邦同胞眼里心中殷切的企盼,是一国强盛壮大、令四方宾服的希望!
赵括生性温和开朗,温和开朗的人在执行任务时,常常期冀能获得亲友们的祝福。
他背后的亲友和国民诚然尽皆祝福他,他的所有战友也都衷心拥护他。
可是远方的亲友,远在异国的亲友,又将是作何感想?
赵括左手松开缰绳,轻轻拢了拢领口。
他铠甲之下是一身绛红底色、点缀靛蓝螭纹的锦袍,螭纹均是刺绣而成,形状优美、工艺精湛,正是出自婷婷之手。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就任
丹朱岭崔嵬绵亘的山脊上,有一道用岩石堆砌而成的巍峨长垒,自西北、向东南,蜿蜒百里,如同巨龙,名为“百里石长城”。
这是赵将廉颇在长平设置的最后一条防线,亦是赵军最坚固的壁垒。
赵军的大本营设在百里石长城以东。
旭日初升,赵军新帅赵括率领十五万甲士抵达营地。
华阳君冯亭与三名都尉迎将上来,四人皆身披铠甲,抱拳礼揖道:“恭迎马服君!”
赵括翻身下马,道:“诸位免礼。”
那三名都尉立刻直身抬头,皆笑逐颜开的道:“大哥,我们总算把你盼来啦!”原来这三人便是赵括的义弟贾亶、朱呈、季攸。
赵括微笑点首,道:“许久未见,我在邯郸甚是牵记三位贤弟。这两年你们出征在外,着实辛苦了。”
季攸两手叉着腰,咧嘴似笑非笑的道:“打仗虽苦,却远远不及我们心里苦!幸亏现在大哥来了,否则我们仨真要给憋得苦闷死了!”
赵括笑着和三位义弟各拥抱了一回,随后问冯亭道:“阁下便是华阳君冯亭么?”
冯亭抱拳道:“下官正是冯亭,久仰马服君英名!”
赵括笑道:“不敢当。”举目四顾,又问道:“廉将军何在?”
冯亭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光,稍稍低下头,道:“廉将军还在大帐中没出来,待下官去喊他。”
赵括笑道:“不必了,我这会儿正要去大帐。”
于是赵括让三位义弟安顿新来的十五万甲士,自己由冯亭引领着走进大帐里。
廉颇早已卸下戎装,身上仅穿了一套简朴的布衣,直挺挺伫立在大帐中央的沙盘前。帐内燃着灯火,光辉昏黄,淡淡照亮他的华发苍髯。
他布满皱纹的脸孔如雕塑般紧板,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沙盘里的“崇山峻岭”,恍惚犹然在为战局苦思冥想。
赵括一霎心酸,欲要出声打招呼,却因不忍搅扰廉颇,迟迟开不了口。
冯亭不免紧张起来:“如今马服君乃是我军主帅,而廉将军已被大王革了职,廉将军方才不去辕门迎接马服君,已属不敬,现在马服君来到此间,廉将军又无视之、不行礼,莫非是存心向马服君挑衅?”
他有此担忧,也是情理使然,毕竟他领教过廉颇的火爆脾气,毕竟廉颇连国君的圣旨都敢违抗!一个暴躁狂妄的前辈,欺侮一下后来居上的晚辈,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正当冯亭忐忑得掌心冒汗之际,廉颇猛然抬头,看到了赵括。
但出乎冯亭的意料,廉颇没有对赵括怒容相向。廉颇甚至对着赵括笑了,慈祥的笑了!
赵括也笑了,喊了声:“廉将军。”
廉颇大步走上前,躬身施礼:“老夫参见马服君。马服君至军营,老夫有失远迎,诚请马服君宽恕老夫不敬之罪!”
赵括伸臂搀扶廉颇,道:“廉将军不可向晚辈如此行礼!”
廉颇笑道:“马服君是军中主帅,老夫则是离任之人,所谓上下有序,老夫应向马服君行礼。”
赵括道:“上下有序,长幼亦有序,廉将军永远是我赵括敬重的前辈尊长。”言至此处,他稍稍垂首,喟然道:“晚辈接替廉将军为帅之事,乃多重原由所致,晚辈自己绝无夺取帅位之心。”
廉颇右掌拍了拍赵括左肩,也叹息道:“老夫明白,这个帅位,坐着可一点也不舒坦啊。老夫在上党待了两年,天天如坐针毡,现在你来接替老夫坐这位子,实是代老夫吃这份苦头罢了。”
赵括不语,一手拿过侍从手里的文书,交给廉颇。廉颇粗粗浏览了一遍,不置评议,转身指着漆案上堆放整齐的简册,道:“先前战事的记录,老夫都整理好了。”
赵括抱拳道:“廉将军,其实晚辈希望您能留下来辅助晚辈!晚辈曾与大王提过此议,大王虽未当场允准,但只要廉将军愿意留下,晚辈可再向大王上书!”
廉颇摆一摆手,苦笑道:“不是老夫不愿意留下来帮你,而是老夫根本帮不了你。你奉大王御旨,是要领军出垒攻击秦军,而老夫却主张坚守。老夫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又管不住自个儿的脾气,若留在此地,必会时时严词反对你的攻战部署,那样对你有何益处?那样又岂是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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