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用力点头,泪水夺眶而出,秀美的面庞上却是笑容明丽、艳若朝阳,道:“多谢大王!臣妇今后还能与亲友们相聚,真真是太好了!”
嬴稷看到婷婷笑得这么灿烂、这么欢欣,他也兴奋得不得了,一瞬骤感全身轻飘、悠悠荡荡,恍惚浮在云端,缓声道:“是,小仙女高兴,真真是太好了!”喜悦至极,忍不住双目垂泪。
婷婷又对白起道:“老白,我想在终南山隐居,你意下如何?”
白起轻擦婷婷的眼泪,温柔笑道:“婷婷想去哪儿,我就跟随婷婷去哪儿!”
婷婷粲然。
这时候,徐飞在大厅门外道:“大王,老夫给武安君夫人送汤药来了。”
嬴稷骇异道:“汤药?什么汤药?小仙女病了吗?”他不敢耽误婷婷服药,立即叫蔡牧去开门。
徐飞捧着托盘走进来,向嬴稷行参。嬴稷摆手道:“别多礼了,快把汤药给小仙女。”
徐飞将汤药放在白起夫妇身旁的木案上,白起端了陶碗,摸着不烫手,才递给婷婷饮服。
嬴稷一脸歉仄的道:“我不知小仙女身体欠安,若我知情,我就该让小仙女在咸阳安顿养息,万万不能令你们今日启行!”
婷婷喝完汤药,用帛巾拭了拭丹唇,欠身道:“大王勿忧,臣妇并非染恙。臣妇是怀了身孕,这汤药是徐医师配制的安胎药。”她之前隐瞒怀孕之事,是不愿让朋友多增烦忧,但此时嬴稷深切自责,她心有不忍,故坦白相告。
嬴稷吃惊道:“什么?小仙女你有身孕了?”
婷婷垂眸浅笑,道:“臣妇从前身子受过伤,多年来未能有孕,直到服用了大王恩赐的人形赤葛和鲛珠粉,才渐渐调理安康。臣妇和夫君诚然要感谢大王恩赐灵药。”言讫,携白起一道朝嬴稷叩拜。
嬴稷脑内思潮翻腾,以怪异的目光瞟了白起一眼,忖道:“白起这家伙,这年纪居然还……”在他心中,婷婷是小仙女,自然长生不老,但白起即使外貌也无衰迈之状,却终究仅是一介凡人男子,该老还得老,此刻他知白起似乎亦未真老,不由得十分纳罕、十分羡慕!
不过他很快又且喜且忧起来,喜的是婷婷总算实现愿望、将为人母,忧的是婷婷能否顺利诞下孩儿,温言道:“小仙女,你怀着身孕,冒寒出行也是不稳妥的,这仍是我的不是。好在终南山离杜邮近,我们马上出发,我带你们去住所。那里的家具一应俱全,取暖的火盆、炭炉也都一早备下了,你住着定然舒适。”
白起夫妇拜谢王恩。
于是众人即刻动身,嬴稷坐入辂车,白起夫妇、徐飞、司马靳、杨端和也乘上各自的马车。五十名虎贲武士和一百名士卒由蒙骜总领,护卫车队。
车队向南而行,白起夫妇临窗观景,但见天地白茫茫一片,无一个路人。
“大王早就派人封锁了道路。”白起随口说道。
婷婷微笑道:“机密之事,当然不可让太多人知悉。这趟随行的虎贲武士和士卒,肯定也是大王事先精挑细选的,确保不会走漏风声。”
白起揽在婷婷腰间的双臂收得愈紧,笑道:“婷婷说得对!”
辂车门窗俱阖,蔡牧给嬴稷奉酒,弯腰笑道:“恭贺大王!”
嬴稷微微生笑:“哟,你也这么高兴啊。”
蔡牧率直道:“大王,您是小的最崇敬的君王,武安君是小的最钦佩的英雄,您和武安君意见不合的日子里,小的天天忧心,现下您俩冰释前嫌,小的无比高兴!”
“恩。”嬴稷高举金爵,饮干醇酒。
蔡牧伏身叩首,道:“寻常君王,绝不容武安君这等功高望重、又不畏圣威的人物存活,大王真是仁慈圣君、千古无二!”
嬴稷悠悠的道:“寡人答应过小仙女要宽饶白起,寡人决不能对小仙女食言。何况白起有小仙女帮衬着,寡人也自知没法轻易杀他。”
蔡牧道:“武安君的武艺已然了得,再加上武安君夫人,恐怕一支军队都制服不了他俩。大王方才不带护卫,与他俩咫尺相对、泰然叙谈,此等勇气,令人敬服!”
嬴稷伸手摸了摸胸前的圆璧,笑道:“寡人当然是泰然的。小仙女视寡人为亲友,断不会加害寡人,若白起胡作非为,她也必会阻止。”
蔡牧笑嘻嘻的道:“是也!”他往嬴稷爵中添满醇酒,小声道:“大王,小的好奇,大胆问一问您。今天您的心事顺利了局,您原先有几分把握?”
嬴稷道:“凭寡人多年来对白起的了解,有两分把握,凭小仙女亲口说白起不贪权势,再多两分,凭冉舅父当年的保证,又多两分。”
蔡牧扳着手指道:“一共六分,那还有四分呢?”
嬴稷双唇一抿,道:“还有四分,需要赌一把。六分赌四分,寡人是敢赌的。”他稍稍昂首,冁然而笑:“寡人赌赢了!”
傍晚,车队抵达终南山北麓,蒙武已在山口等待,车队跟着蒙武进山。
嬴稷为白起夫妇选择的住处甚是隐蔽,因而蒙武须依据地图带路。若无地图指引,终南山崇峦连绵,地形错综险峻,人在山中极易迷途。
这一天过去,诸务了却,次日早晨,嬴稷率众返回咸阳。
到了王宫,嬴稷仍不召集群臣廷议,只派人往全国各郡县宣告:“武安君犯颜,有罪,奉旨自裁,以明法度、正纲纪。王念其功勋,留其爵位封号,弗诛眷族,弗没食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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