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阁,宁心儿的住处。
“醒了醒了!”旁边的小丫环大约是一直奉命守着她,只是忍不住打起以瞌睡,直到温摩坐起,她才猛地醒来,连忙奔出去,一路叫道,“姑娘,姑娘,那位姐姐醒啦!”
不一时,宁心儿便端着一只托盘进来,盘子里有碗药。
她在床畔坐下,把药递给温摩。
温摩接过来,一饮而尽。
宁心儿问:“不怕我在里头下毒?”
“你想要我的命,用不着这么麻烦吧?”这药苦得很,温摩皱起脸,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盒子,“给我拿点蜜饯过来。”
宁心儿把蜜饯拿过来,温摩一边吃着蜜饯,一边问:“所以心儿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宁心儿道:“我其实不姓宁,本姓唐。”
“嗯嗯。”温摩吃着蜜饯,等她下文。
宁心儿朝天翻了个白眼,“忘了你是南疆来的。一般中原人听到这个姓,就知道我的师门了。”
温摩这才知道,中原蜀中有个姓唐的人家,称为“唐门”,门中所有子弟皆修习毒术与暗器,宁心儿则自己还另外学了医术。
温摩想起当初温岚诧异于宁心儿能用一坛药酒治好她和陈山海的伤,而她却只把这归究于宁心儿客人留下的药酒果真好用。
“中原真是藏龙卧虎啊。”温摩叹息着,放下蜜饯,正色问道:“你有这般本事,为什么会在风花阁当花魁?又为什么要接近津津?”
宁心儿:“……”
姜知津猜对了。
温摩当时全力应付剑阵,根本没听到姜知津下了什么令。
“当花魁是因为我貌美啊。”宁心儿的纤指抚过自己的面庞,风情万种,“像我这样的美人,整日同毒药和暗器打交道,岂不是暴殄天物?”
温摩点点头。
确实,中原束缚女子的规矩堆起来能有山一样高,乐坊女子可比普通女子要自由得多,也要快活得多。
“顺便说一句,我本来在乐坊玩得有点腻了,想去姜家当少夫人来着,所以就花了许多心思陪二公子玩耍。”宁心儿说着微微一笑,“我想要的那个男人就是二公子哦,少夫人你还打算给我药么?”
“你不行。”温摩摇了摇头,“你太危险了,不适合津津。”
她都受了宁心儿的妥善救治,津津想必也安然无恙,不过温摩还是问了一句,“津津呢?”
醒来没有看到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回家了。”宁心儿道,“我告诉他,他和阿摩姐姐犯冲,所以引来了血光之灾,至少要隔上三天不见面,阿摩姐姐才能好。于是他就乖乖回家啦。”
温摩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家津津,还真是好哄。
她起身下床,躺了两三天,脚下略有虚浮,扶着床架才站稳,她望着宁心儿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温摩万死不辞。”
“不必,你救我在先,我救你在后,扯平了。”宁心儿看着她抓起弯刀,“你要走?”
“嗯,有点事要办。”
“你的手还没好全……”
“小伤而已,不妨事。”温摩说着,摸了摸身上,“有没有津津的衣裳在这里?给我拿一件。”
她的外袍毁了,背上的伤大概不重,上了药也不觉得有多疼,里衣是月白色的丝绸,衣摆上还有一圈蝴蝶刺绣,十分柔美,明显是宁心儿的。
宁心儿个子没有她高,衣袖与裤腿皆短了一截,里衣是无所谓,外袍短了就十分不便。
宁心儿便去开了箱子,取出一件姜知津的外袍,温摩披上了,系腰带的功夫,笑道:“心儿,其实你这一身本事,压根儿用不着我救,说到底还是我欠你的多一些,将来你有什么心愿要我替你完成的,直管说话。我那些药依然可以给你,除了津津之外,京城的好男儿多得是,你可以随便挑一个下手。”
说到最后一句,她朝宁心儿眨了眨左眼,然后准备离开。
“可我只喜欢二公子怎么办?”宁心儿娇滴滴道,“虽然他有点傻,可那付皮囊真是平京第一,而且出身又高贵,手里又有钱,啧啧,真是上上等的良人。”
“津津不行。”温摩回头道,“少打他的主意,不然咱们这个朋友就做不成了。”
说完,她掀起珠帘,走了出去。
珠帘急剧晃动,珍珠彼此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宁心儿看着这珠帘,脸上娇媚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
她一扭头,看向窗外。
楼下,温摩正穿过花园向外走去,她的腿比一般女子要长,步子也比一般女子跨得要大,要快。
仡族的女人,和中原真的不一样。
那个遥远的南疆,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不同?
温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宁心儿回身走到那只箱子前。
里头满满一箱,全是姜知津的衣物。
这些年来,姜知津不便在姜家办事时,便会住在她这里。春夏秋冬,四季衣裳留下不少,每次为他收纳这些的时候,她心里都觉得一阵甜蜜柔软。
虽然他对她从来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她觉得他是那么聪明绝顶将万事万物都玩弄于手掌心上的男人啊,岂会像别的男人那样为一个女人着迷?
单只是这样为他收着衣裳,服侍他梳洗,她便有一种夫妻白首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