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两名大汉哑口无言,也说得一直保持沉默的成理君更沉默了。
下午两点半。负责监管成理君的探长,操着一口山东口音问成理君,你姓啥?犯了啥事?顿了顿,探长又说,你大概还没吃过中饭吧?我命人给你叫个炒饭或是来碗汤面,怎样?
吃饭?都身陷囹圄了,成理君哪还有心情吃饭,但探长的好意,他又不能不领,于是,他也操着山东口音,说,我姓张,系重庆分子,所以hellip;hellip;下面的话,他就不用多说了。
果然,探长深表同情地摇起了头,唉,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成理君满是懊丧之意地回答说,谁知道呢!?
一时间,两人都唉了声叹了气。
不知探长的家乡在山东何处?不待探长作答,成理君又继续说,但凡是中国人,没有不爱国的,我相信您也一样。实不相瞒,我干这杀头的行当,就是为了打鬼子!为抗日,我抛头颅洒热血,个人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同人们尚不知我被捕的消息,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任何牵连。所以,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我此去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永远感激您!可以这样说,您并不仅是在帮我的忙,也是帮国家的忙!
探长原以为成理君想让他出面去通风报讯,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吃这碗饭,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你们的事太危险hellip;hellip;
成理君连忙说,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并不是要你以身涉险,我只是想打几个电话罢了。
探长疑虑顿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个忙,虽说有点冒险,但我还是可以帮的!
成理君指了指办公室墙上的电话,问,我现在打,可以吗?
探长摆了摆手,说,不可以,这是内线电话,不仅有记录,还有人监听。
言毕,探长踱步到办公室门前,拉开虚掩的房门,探头向外张望了一会,确认走廊上无人后,这才招手示意成理君。待成理君靠近,探长一指走廊尽头的电话,嘱咐说,那部可直拨外线,快去快回!
谢谢!成理君由衷地表示了感激,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
第一个电话,成理君拨的是段东楼说的那五个数字,通了,无人接听。悻悻地挂上电话,拨了第二个电话,是打给总机要员的,这次有人接了电话。
互道一声喂之后,成理君对总机要员说,我是成理君,现已失事被捕,暂被扣在法租界卢家湾捕房,七十六号正在与巡捕房交涉引渡中。请你即刻将我失事的消息,迅速电告戴先生,切!切!切!
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就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枪响,跟着,电话被挂断。成理君的心,像一艘军舰正在不断地沉沦。不用说,总机要员也出事了,而总机要员那里有上海区全体成员的名单,以及他们的联系方式hellip;hellip;
完了!
成理君回过神,就拨起了第三个电话。正在拨号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惊得他马上挂好电话,紧贴墙而立,心头一通嘣嘣乱跳。俄顷,他听到一阵争吵声,原来,有人走进了关押两名大汉的办公室,与他们起了争执。
借着这个当口,成理君赶紧拨了第三个电话。这次,他打给了赵行曼,电话一通,接电话的正是赵行曼本人。成理君在电话中简略地说明了情况后,即向赵行曼请求道,请代我向戴先生发一道电文,内容为,淦昌兄台鉴,职关镇(成理君)为(叛)逆所陷,失事被捕,上海区危殆,望兄立(即应)变!职此去,绝不负兄,必要时,定(杀身)成仁。
赵行曼赶紧提笔记录下了电文内容,说,把波长、呼号,密电码编码方式,都告诉我!
密电码编码方式,是咱们从前在北平站用过的!成理君顿了顿,提醒道,只是口诀稍有变动,新口诀为,进五退六,横三竖九,上四下八,左二右七,实一虚十!最后,成理君才说了波长和呼号。
挂断电话,成理君就跟虚脱了一般,浑身上下无力,走不动道了!他走不动,自有人会帮忙;心情焦虑的探长在左等右等不见他完事儿的情况下,只得动身来请人了。探长一见成理君病怏怏的样子,立刻架起人就走。
刚抵办公室门口,一位迎面而来的法籍帮办叫住了二人,操着生硬的中文盘问道,这,怎么回事?
他刚吐过,可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探长镇静地作了答,并轻轻地掐了掐成理君的手臂。
成理君会意,回答说,我这样好几天了,前天,医生还说我可能患了霍乱hellip;hellip;
还未等成理君说完,那名法籍帮办捂住鼻子掉头就走,再不过问一句了。
开玩笑,霍乱是要死人的!
一进办公室,探长松开成理君,揩去因刚才的惊吓冒出的冷汗,连说,好悬呐!若被法籍帮办看到他允许成理君向外打电话,他不仅会砸了饭碗,还会惹上官司。
对不住了,差点连累到你!成理君歉意地一笑,将来抗战胜利了,我一定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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