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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后,外面的变化,他就只能通过广播和报纸来了解,那口头上的东西和字面上的东西,都没有他在外间看到的、听到的来得真切。
    对自由的渴望,伴随了他整整27年,妻离子散,天伦永隔,那是一种无尽的心痛。这一切都是缘于他那段当过军统特务的历史,让他在历次政治运动中,都避不开冲击,反复地写交代材料,反复地坦白罪恶:举凡他做过的他都认了。唯有一件事,那是在1967年,一个专案组进驻抚顺战犯管理所,要他交代向日伪特务出卖几名中共地下党的罪行,他就坚持不认了。
    没做过!
    就是没做过!
    下场是可想而知的,戴卨帽子、剃阴阳头、坐喷气式飞机hellip;hellip;种种精神上及肉体上的折磨都受过了,他都始终未改口。
    他真的感觉很冤!
    一次寻思不开,他上了吊,被人发现得及时,还没到阎王爷跟前签到,就被拉了回来。讽刺的是,救他的人不是医生,而是那几名专案组成员hellip;hellip;说真的,刚张开眼那会儿,他真的是悲喜交加,喜的是,对他的审查结束了;悲的是,他还得继续待在监狱里。
    用九年的时间来想一件事,会是什么滋味,沈正醇最清楚。
    这还不算完,出了监,他还得继续想。
    带着伤痛的冥思苦想,注定会撕裂一道道伤疤,与沈正醇所想要的真相,距离是越来越远,唯有当年的知情者,才知道实情。
    沈正醇去找了第一个知情者钱蕴盛,运气还不坏,一找就见到了。但情况却不乐观,十年政治运动,让这位起义将军,变得十分沉默寡言,问十句能答一言半句,就已经很好了。
    为此,沈正醇一针见血指出:那是你的亲表弟,不是我的表弟,你愿意他就那样离奇地hellip;hellip;失踪还是死亡?哪个词,他还真不知道,专案组成员没跟他提到过夏正帆的名字hellip;hellip;
    夏正帆不是我表弟!
    钱蕴盛的这句话,让沈正醇窒息,让他眼前一黑,让他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决然说,这不可能!
    钱蕴盛坦然说,是真的,他不是我的表弟,名义上是,血缘上没一点关系。当年,我把他从戴笠手里救出来,是受人之托。
    沈正醇追问,谁?
    这还重要吗?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或许,你该问你的记忆,要不就是你那些特务处北平站同事,借助一下他的记忆。钱蕴盛暗示道。
    我该问谁?
    特务处北平站的老人还在世的,除了赵行曼,就是成理君,一个留在大陆,一个去了台湾。
    我什么都没说!钱蕴盛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指了指墙上的地图上那个地名,尘归尘,土归土,事情的本源,该有个结果了。
    第二个知情者是赵行曼,沈正醇找起来就费力了。赵行曼的遭遇,比之他就差得远了,建国初期,卷入一桩冤案,几进几出监狱,至今都还不是自由身;上海郊外修地球的农民中,有这么一号人。两人见面,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情,不是变得清晰了起来,而是更混乱了;互相一问才知,都不知道夏正帆的下落。
    钱蕴盛说,他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才认识了夏正帆,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都知道了?赵行曼愣怔了一会,方才缓缓说道,你还记得,那个晚上吗?你和我一起去见夏正帆的那个晚上?
    记得hellip;hellip;
    沈正醇埋头深思,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从那个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的事说起:
    1934年,杭训班的部分学员,参加过四middot;一大会后,发生了一次叛逃事件。起因则是,这些学员突然间明白向己加入了什么样的组织,并知道自己即将成为特务后一下子都不干了。都是些曾在街头闹过学生运动的健将,有文化,有见识,有胆量。特别是胆量,促使了他们集体叛逃。那是一次失败的叛逃,一开始就有人告密,一个都没跑掉,多数人受到了严惩,蹲监,乃至失去生命;只有几个人侥幸无事。这种事,在之前的各期训练班都存在,并不是个案,我作为当时的教导处处长,也就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但突然有一天,我和夏正帆有了联系,夏正帆是叛逃事件的参与者之一,更是领头者,奇怪的是,他不但没丢性命,也未被关监,只是被软禁了。原因是因钱蕴盛而起,钱蕴盛出一个全驳壳枪洼队的人马,与戴笠作交易,说要他的表弟,戴笠欣然同意了交易。放人,是我亲自去放的,夏正帆可以获得自由了,却不走了hellip;hellip;
    夏正帆态度的转变,就与赵行曼有关了:
    早在夏正帆归国之前,他就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受共产国际情报机构的派遣,打入岩井公馆。也许是造化作弄人,他又受岩井的指派,打入了国民党特务处杭州训练班二期。也许是那个时候夏正帆年轻气盛,遇事不冷静,头脑一发热,就参与到了叛逃事件中了,我当时任杭训班外文教员,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获悉夏正帆的真实身份,就赶紧与组织上联系,设法营救,这就有了后来钱蕴盛出面一事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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