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家劫舍多年的悍匪,海豹子自谓也是个不怕死的人,可是今天,他却连续被中央军的弟兄给震到了,昨天炸日军坦克的那两个排头兵就不说了,死的那叫一个壮烈,多年不流泪的他都落泪了。
躺在担架上的这个中央军炮兵也是个好样的,为了摧毁小日本的炮兵,他就肯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可那毕竟是兵,真正让海豹子“吃惊”的还是徐十九这个“官”!
海豹子很清楚炮台山战局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也许日军的下一次突击就能够突破国军的防线,而援军却不知道何时才能赶到,这个时候,徐十九命令他护送担架去吴淞镇,这是在把生的机会让给他,却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徐大队长,我……”海豹子张了张嘴,语不成声。
徐十九笑了笑,又道:“还有,再帮我们给广东的父老乡亲捎句话。”
海豹子茫然不知所措,徐十九却已经洒然转身,走向了列队站立的61师残兵。
拍拍这个残兵的肩膀,又帮那个残兵正正衣襟,直到走出十几步,徐十九才忽然顿步回头,向着海豹子灿然一笑,说道:“海大队长,请一定转告广东的父老乡亲,我们十九路军不是叛军,我们……也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
十九路军?十九路军?!残兵们的眼神霎时亮了起来。
十九路军这四个字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原本有些消沉的残兵们霎时变得精神抖擞,曾几何时,他们曾以这四字为荣,可是后来,这四个字却成了某种禁忌,每一个人都把它埋藏在心底,却绝口不敢跟人提起。
可是今天,现在,当徐十九再次说出这四个字时,残兵们才猛然间发现,他们从来就不曾忘记,自己曾是十九路军的兵。
第43章最后一卒(上)
尾原重美将手下的四个中队长召到大队部开了个短会,结果发现四个步兵中队的减员情况都很严重,伤亡最小的是野口中队,但也只有百来人了,伤亡最大的武田中队更是只有不到六十人了,整个特战大队全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五百人了。
考虑到海军能够提供的支援相当有限,又没了战车和炮兵,尾原重美从武田、前原、村山各中队以及大队本部抽调了八十名精锐补充给野口中队,又命令野口中队留在大队本部养精蓄锐,却让其余三个半残的步兵中队轮番进攻炮台山。
尾原重美的意图很明确,就是通过武田、前原、村山这三个半残的步兵中队尽可能地消耗炮台山守军的弹药及锐气,等到最后时刻,差不多就是在天亮之前,再出动养精蓄锐已久的野口中队给予炮台山守军致命一击。
尾原重美阴冷的目光从手下三个中队长脸上逐一扫过,沉声说道:“前原桑、村山桑还有武田桑,一切拜托了。”
“哈依!”三个小鬼子猛然低头,匆匆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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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十九正在闭目养神。
对于危险,徐十九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直觉,他已经从满是血腥味和硝烟味的空气里嗅出了死亡的味道,小日本也是不死不休的死性子,在接连吃亏之后,必然就是更加疯狂的反扑,再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无比残酷。
好现象就是,阵地上的气氛要比刚才活跃多了。
在徐十九当众说出十九路军这四个字之后,61师的百十来号残兵一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有说有笑起来,自从闽变之后,叛军这两个字就一直压在他们的心头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不过现在,却终于可以放下了。
十九路军不是叛军,他们也是中国人民的子弟兵!
“叭!”前方夜空下突然响起突兀的枪声,前方的警戒哨开枪示警了,这也意味着日军的进攻已经再次开始了。
小日本的高级将领或者缺乏战略眼光,可他们的中下级军官却拥有极高的战术造诣,日军在野战中也极善于学习总结,譬如这次,小日本就学乖了,是趁着夜色悄悄摸上来的,不过可惜的是,还是没能躲过国军的警戒哨。
警戒哨是个老兵,一枪就摞倒了最前面的日本军曹,可惜的是,他手里只有一杆三八大盖,当他拉动枪栓试图推弹上膛时,十几枚灼热的子弹几乎同时射入他的身体,老兵瘦削的身躯剧然一震,然后往后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直到咽气,老兵的眼睛都始终圆睁着,仿佛正对着漆黑的夜空在想,为什么不给我一杆自动步枪?为什么不给我一挺机枪?如果有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老子一个人至少可以摞倒一个班的日本兵,不,老子可以摞倒鬼子一个步兵小队。
国军警戒哨的枪声击碎了日军的偷袭美梦,武田中尉骂了声八格牙鲁,当下拔出军刀往前狠狠一引,身后六七十个正匍匐前进的日本兵便纷纷跳起身来,展开波浪形的散兵线,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炮台山碾压了过来。
日军离得还远,国军并没有贸然开枪,因为黑夜里根本看不远,贸然开枪只能浪费宝贵的子弹。
徐十九也想过通过旗语引导浦东炮兵,可惜他分身乏术,而幸存的百余残兵中,又只有他一个人懂旗语。
直到日军进入五十米内,国军才扔出了一排手榴弹,然后借着手榴弹爆炸产生的火光瞄准射击,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喘口气的功夫,日军就已经冲进阵地,接着便是惨烈的白刃战,一方默不作声,一方则嗷嗷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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