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的话,这种愧疚、负罪感常年累月地积累下来,徐十九就真有钢铁般的意志,最终也会崩溃掉。
只是徐十九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俞佳兮。
“佳兮?!”望着断垣残壁间走出来的俞佳兮,徐十九的神情明显有些恍惚。
俞佳兮正要蹲下去察看一个重伤员的伤势,耳畔陡然间听到这梦中曾无数次回响的呼唤声,整个人顿时间就像触电般颤抖起来,起身,回头,没错,是他,就是徐十九,让她魂牵梦萦的那个男人,那个狠心的男人!
徐十九向着俞佳兮张开了双臂。
“阿九?!”俞佳兮霎那间泪如雨下,然后飞身扑入了徐十九的怀抱。
残兵们无不错愕,反应过来后既替徐十九感到高兴,又替他感到无比的遗憾,残兵们高兴,是因为徐十九能够和爱人战地重逢,他们遗憾的是,这对战火纷飞中好不容易才重逢的恋人很快就要一起面对死亡了。
一起过来的姚念慈也看到了高慎行,同样的泣不成声,她也很想投入高慎行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将这半年多来的委屈、愁苦还有相思之情一股脑统统发泄出来,可是看看高慎行冷漠的脸,姚念慈却终究没敢跨出这一步。
顾不上叙说别后离情,徐十九让俞佳兮赶紧救治伤员。
俞佳兮开始救治伤员,徐十九却把最后剩下的二十几个残兵召集到了一起。
“弟兄们,小日本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接下来肯定会调集更多的兵力反扑,甚至有可能调来坦克和大炮,就凭咱们这二十多号人外加十几杆破枪,不可能再守得住了,总之再守下去只能死路一条,所以,我们得尽快转移。”
“徐长官,要我说就别费那事了,干脆在这里跟小日本拼了得了。”说话的是冯圣法的警卫连长郭伟全,刚才一仗下来,警卫连的二十六名老兵就只剩下六个人了,这个直军出身的山东大汉已经被小日本ji怒了。
警卫连几个老兵也纷纷附和,他们已经不在乎死活,他们现在只想报仇。
“不行。”徐十九断然拒绝道,“在局面没有变得不可收拾前,我们绝对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弟兄们,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战死在南京求个心安,我们的目的是多杀鬼子,而只有活着,才能够杀更多的鬼子,所以,我们得活着!”
俞佳兮的意外出现,ji发了徐十九强烈的求生欲望。
紧接着徐十九又道:“何况,像我们这样仍在城内坚持抵抗的残兵肯定还有,我们得把散落在南京城内的这些弟兄召集起来,继续跟小日本死磕。”
郭伟全和警卫连的几个老兵不吭声了,显然是被说服了
徐十九又把目光投向东北军连长廖二娃,廖二娃赶紧表态道:“长官,您的本事刚才弟兄们全都见识了,能领着六七十号残兵杀败两百多小日本的军官,您是头一个,没说的,弟兄们全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好,全都给我听好了。”徐十九冷浚的目光从最后剩下的二十多号残兵脸上掠过,沉声道,“带上伤员以及装备,马上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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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是南京宪兵总队司令部的少校参谋,南京卫戍司令部于12日下达的关于南京留守部队的撤退序列中,南京宪兵总队司令部跟所有留守南京的党政军机关属于第一批,但是南京宪兵总队代司令萧山令走到下关码头之后,却改了主意
这是因为弃守南京的命令下达后,71军、72军、103师、112师、中央军校教导总队以及几十万南京市民争相涌向下关码头,数十万军民争相抢渡,局面已乱成了一锅粥,从挹江门到下关码头,人山人海,呼天嚎地,怎一个乱字得了?
更有军人任意鸣枪引发骚乱,导致军民自相残踏死者不计其数!
萧山令便果断调兵谴将,主动担负起了维持渡江秩序的重任,萧山令一边派出得力部队前出蛇山、龙蟠山设防,抵御正沿长江南岸往下关码头逼近的日军,一边派人拆屋扎筏,协助滞留在下关码头上的南京军民抢渡过江。
不过局面很快恶化,由于徐源泉第2军团提前渡江北撤,以致乌龙山防线门户洞开,日军第18师团长驱直入,很快就打到了下关码头附近,危急关头,陈辑川、杨青等几个参谋几次将萧山令推上木筏,均遭萧山令严辞训斥。
陈辑川拔枪相逼迫,萧山令丝毫不为所动:“现形势已乱,各自只顾逃命,满城散兵游勇,不听指挥,军心民心无法稳定,我若走了,则大事休矣,何况守土为国是我辈军人的职责,我理当尽忠报国,死守南京,我意已决,诸君就不必再劝了。”
陈辑川、杨青等人只能作罢,萧山令遂率宪兵总队教导团对日军反复冲锋,与敌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中日两军在长江边上血战整整五个小时,宪兵总队教导团弹尽援绝,官兵多数战死,下关码头血流成河,萧山令身披十数创,最后时刻大声疾呼“杀身成仁,今日是也。”遂怀揣大捆手榴弹冲入日寇之中,一声爆响,将军殉国!
萧山令殉国之后,杨青率残部退回城内,在新街口与日寇展开巷战。
截止今日,杨青已在新街口坚守了两天,所部两百余人也只剩二十余人,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了,杨青将残部召集到一起并且给每人分了十块大洋,让他们分头逃命,二十余残兵却纷纷表示要战斗到最后一刻,与南京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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