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攻打桥头镇?”胡志静脸色大变。
殷尚文和刘畅也是面面相觑,这也太疯狂了吧?
“对,攻打桥头镇”何克启道,“老子早就想打桥头镇了。”
胡志静耐着性子劝说道:“老何,打桥头镇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剥皮把整个周家大宅打造得就跟闭锁式堡垒群似的,又募集了一百多号乡勇,以我们游击队的力量强攻根本没有得手的可能,智取的话又没有内应,不得行啊。”
“那是以前。”何克启道,“以前咱们装备太差,强攻自然没有可能,可现在咱们有了歪把子、野鸡脖子,还有了迫击炮,区区一个狗屁周家大宅又算得了什么?党代表,等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变成一个营乃至一个团了
说到这里,何克启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等到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了,我把句容县城给你打下来”
“得得得,还打句容县城呢,一个桥头镇就让人捉瞎了。”胡志静道,“那可是闭锁式堡垒群,没有重武器那是砸不开的,没错,咱们现在的确有了一门八零迫击炮,可问题是没人会使,有了不还是等于没有?”
何克启道:“咱们不会,可高排长会呀。”
胡志静心中一动,问道:“高排长还会操炮?”
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上过军校,应该会的吧?”
胡志静也便有些心动了,周家大宅虽说坚固,可跟真正的闭锁式堡垒还是没法比的,一门八零迫击炮就足够砸开周家大宅坚固的外壳了,只要砸开了周家大宅的外壳,就凭那百十号乡勇还真不够游击队打的。
一想到镇压周剥皮之后的影响,胡志静就更加无法淡定了。
周剥皮是谁?方圆百里一霸啊以前仗着家大势大,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因为他的小妾跟个马夫私通,最后竟把两人的皮给剥下来做了灯笼,因此得了个周剥皮的恶名,半个月前他儿子周耀祖当了省城维持会长,这老畜生就越发的嚣张了。
若真能把周剥皮给镇压了,整个苏南的局面一下就打开了。
当下胡志静对何克启说道:“走,老何,咱们找高排长聊聊去。”
徐十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怀疑犹在梦中。
徐十九只记得他把高慎行从烂泥绰里拖上来之后,自己就中弹了,然后高慎行背着他往前跑,小日本在后面一直追、一直一直追,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高慎行人呢?还有这又是哪里?
徐十九正懵懵懂懂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头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震惊,显然是被徐十九的突然苏醒给吓着了。
老头比划着对着徐十九叽哩咕噜说了一通话,徐十九却吃了一惊,竟然是日语这老头是日本人自己果然落在了日本人手里当下徐十九本能地伸出手去摸腰间的佩枪,结果却摸了个空,整个人也因为太过虚弱颓然摔回床上。
完了,这回落在日本人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徐十九正自黯然神伤时,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灰布军装的姑娘忽然间掀开布帘快步走了进来,那灰布军装式古怪,明显不是中央军,倒像是川军,至少不会是日军而且那个姑娘手臂上还缠着红十字徽标,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看到徐十九睁着眼,顿时惊喜地喊道:“呀,你醒了?”
是中国话,不过徐十九心头疑云未去,问道:“姑娘,这是哪里?”
那姑娘在床头柜上放下手中的托盘,笑着道:“这里是我们游击队的驻地,杨庄。”
游击队?杨庄?这么说并未落入日本人手里,徐十九松了口气,又指着一直站在床边的日本老头问道:“这个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道:“他叫羽田,是高排长专门从省城请来给你手术的,徐大队长,你真得好好谢谢这位羽田医生,他虽然是日本人,可要不是他给你及时做手术,你早就没命了,还有你昏迷这么多天,也一直是他在照看你。”
“昏迷这么多天?”徐十九心头一沉,又道,“姑娘,我昏迷很久了么?”
“我算下时间。”那姑娘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你昏迷整整半个月了”
“什么,半个月?”徐十九闻言心头泛苦,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个白胡子洋大夫给他诊断病情后说的话:子弹距离中枢神经太近,手术风险很高,成功率不足一成,可如果不手术的话,子弹外围自发形成的包裹组织就会逐渐压迫中枢神经,在将来,他很可能会无缘无故昏迷,而且每次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醒不过来。
上次炮台山受伤,他昏迷了三天,这次受伤却昏迷了半个月,等下次再受伤,也许就该昏迷更长时间,甚至是永远不会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在村口老桑树下找着了高慎行。
高慎行是触景伤情了,除夕夜,看到杨庄家家户户合家团圆、其乐融融,他便想起了姚念慈,想到姚念慈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了幕府山下,高慎行心里便刀绞般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姚念慈死了,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念慈,我知道你爱喝酒,今天我带来了你最爱喝的酒,女儿红,喝吧,喝吧……”高慎行说着将手中那坛女儿红向着幕府山的方向凌空倒下,随同酒水一起洒落的,还有他的一串串泪珠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高慎行才赶紧拭去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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