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同文问道:“这事你跟子涵说了没有?”
“没有。”王玉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怕他知道了会生气,所以我想先瞒着他,只跟他说是去汉口的大医院给他治伤。”
“也好,那你就带他走吧。”舒同文心下只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妥协了,他很想维持十九大队的完整,因为临突围之前他答应过徐十九,可李子涵的感染非常严重,再拖下去恐怕两条腿都保不住了,而且,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饿死
望着舒同文黯淡的神情,王玉兰忽然感到莫名的内疚,当下又将手中的那摞法币往前送了送,说道:“阿文,这些钱你还是收下吧。”
“也好,就当是我借你的,等发了军饷就还你。”舒同文终于还是接过了那摞法币,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怄气的时候,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只要能够让一百多号弟兄填饱肚子,别说受这么点委屈,就是让他去死,他也是无怨无悔
舒同文心里又生起一丝奢望,问王玉兰道:“王医生,能不能多带几个弟兄去汉口?你知道彭松、小刀、小风他们几个伤口感染得非常厉害,再不及时手术、清疮的话,他们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舒同文的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因为他从王玉兰脸上看到了为难之色。
王玉兰的确很为难,为了李子涵她都差点儿跟父亲断绝父女关系了,若再将十九大队的重伤员带到汉口医院去,父亲必定会雷霆大怒,原本已经答应的事情恐怕也要反悔了,更何况她家也不是巨富之家,负担不起这么多伤员的治疗费用。
舒同文脸上露出一丝自嘲之色,说道:“那就不麻烦王医生了。”
第4章募捐我
第二天,王玉兰就带着李子涵悄然离开了。
舒同文将王玉半给他的五百法币交给黑瞎子,让他拿这些钱去集市上买粮食,然后再次来到了58师师部,不过这次他再没去找军需处长,而是一直守在师部的大门口,直到冯圣法的小汽车从远处疾驰过来。
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中,小汽车的车头猛然下挫,终于没有撞到舒同文。
驾驶汽车的少尉军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骂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舒同文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大声道:“师座,我要见师座,我要见师座……”
守卫大门的两个宪兵已经冲了上来,架住舒同文就要往旁边拖,舒同文死挺着,其中一个宪兵就火了,一枪托砸在舒同文颈上,舒同文闷哼一声当即像面条般软瘫了下来,任由两个宪兵倒拖着拖到了大门右侧的板房里。
坐在汽车里的冯圣法根本不认识舒同文,也根本就没有下车问一问究竟的意思,只挥了挥手汽车就径直驶进了驻地,最近半个多月,冯圣法过得相当郁闷,每天都跑武汉,每天都到各个部门装孙子,就这样,还换不回急需的枪支弹药和军饷。
现在冯圣法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从后勤部那里搞枪支弹药、军饷还有被服粮食,哪里还有闲功夫理会下面那些军官?独立十九大队?自从徐州没等到徐十九归队,冯圣法就已经忘记58师还有这么一支部队了,他是真的忘了。
一回到师部,两个旅长和四个团长马上就像嗅到腥味的猫,前后脚就到了,一个个都吵着要兵、要粮饷、要装备,吵得冯圣法头都大了,没辙,只能又坐汽车躲出去,这时候,冯圣法倒宁愿自己只是个兵,无官一身轻,多好?
舒同文却被关到中午才放出来,还是给宪兵一脚踢出来的。
跌跌撞撞来到大路上,舒同文只觉眼前一阵阵犯晕,饿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可舒同文却已经想不起来,他已经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走着走着,舒同文就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正好有十几个青年学生经过,把舒同文扶到路边休息,有个女学生还从他的挎包里拿出了半个烧饼,舒同文实在饿急了,当下也不客气,接过烧饼就狼吞虎咽地吃了,半个烧饼落肚,舒同文也稍稍恢复了些精力。
“长官,你怎么饿成这样了?”另一个女学生有些心疼地问道。
舒同文虽然扛着上尉军衔,可他走出校园毕竟才半年时间,身上还残留着浓浓的学生气息,这种学生气息很容易就引发了这些个青年学生的心灵共鸣,尤其是刚才给舒同文烧饼吃的女学生,看舒同文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舒同文无言以对,跟这些学生说他们已经断粮了?
给舒同文烧饼的那个女生留着齐耳短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像夜间灿烂的星辰,是个极出色的美人胚子,她低着头,不敢直视舒同文的眼睛,问道:“我,我叫于欢,我,我能够知道你的名字么?”
这时候有个高大男生走过来,大声说道:“欢欢,小慕,我们该走了。”
见舒同文始终沉默着没回答,名叫于欢的那个漂亮女生不免有些失望,当下只得起身跟着那个高大男生走了,不过走没多远,她忽然心有灵犀般回过头来,果然,那个年轻的国军上尉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她微笑了笑,说道:“我姓中名国,字军人,中国军人。”
说罢,那年轻的国军上尉便洒然转身,扬长走了,那漂亮女生却喃喃低语着,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另一个女学生走上前来调皮地用手在漂亮女生眼前晃了晃,然后笑道:“人都已经走远了,别看了,再看魂都要丢了。”
“小慕你讨厌,看我怎么收拾你。”
“欢欢不要啊,玲玲快来救救我。”
两个女生笑着,闹着,渐渐地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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